当丁大全从后院回到前院,走进自已的书房之时,映入他眼帘的人,却并不是他的儿子丁韦,而是董宋臣。
丁大全吃了一惊,连忙说道:“董内侍今日怎么过来了?我只听婢女说是韦儿请我议事,我还想应该也无甚大事,因此便耽搁了一会儿,不想竟是董内侍大驾光临了。下官有罪,下官让董内侍久等了,还望董内侍万勿见怪啊。“
他又转向站在一旁的丁韦,略带怨气的说道:“韦儿,既是董内侍来此,你就应该明说啊,岂能如此待慢了董内侍呢?”
董宋臣笑呵呵的说道:“丁御史何罪之有,我这番出宫,却是偷偷出来的,不便让人张扬,你也别责怪贵公子了,是我吩咐他这么做的。“
两人寒喧了一阵,分宾主坐下了,自有婢女过来上茶。
丁大全便开口问道:“董内侍此番出宫,莫非是有什么急务?“
“这事说急也不急,说不急也急“董宋臣说了一半,向四周望了望,欲言又止。
丁大全会意过来,连忙命婢女下人皆退出了,房中只留得丁韦,丁大全,董宋臣三人。
“今儿个董槐进宫了!“董宋臣待到四周下人皆退出去了,这才缓缓开口说道。
“哦“丁大全说道:”莫非进宫去告丁某的状去了?“
董宋臣眯着一双眼,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这才说道:“丁御史果然神机妙算。这董槐进宫,一是为他儿子董天赐的事情向官家负荆请罪,二嘛,却是向官家告了你一状,说你是奸佞之臣。“
“这原本也不难猜出来的“丁大全坐在太师椅上,将一只手放在桌子,轻轻敲了敲桌子,却没有再言语。
一旁的丁韦忍不住了,插嘴问道:“那官家是如何说的呢?”
“官家自然是不信了。官家对丁御史宠信有加,怎么会听董槐那个奸相所言呢?”
若是谢枋得在此听到董宋臣这番话,必然会大吃一惊,为何与董槐相互勾结的董宋臣会如此说董槐呢?
事实上,谢枋得还真冤枉董槐了,之前的宰相谢方叔被董宋臣斗倒,实在不关董槐的事,董槐与董宋臣的关系并不太好,只不过是虚与委蛇罢了。
毕竟,董宋臣是宋理宗赵昀最宠信的内宦,董槐有必要与他维持良好的关系,以便让他配合自已这个宰相进行工作。
而董宋臣自从侥幸在与谢方叔的权力斗争中取得胜利之后,实在心有余悸。
有宋一朝,太祖遗训,不许杀士大夫。
因此,谢方叔在权力的游戏中输给他董宋臣也无妨,输了便输了,无非被罢相下野而已。
不但没有生命危险,还能按照宰相退休的惯例,提举洞宵宫,只是退休了,不能掌权了,却照样领着高额俸禄。
但他董宋臣若是输了,那便死无葬身之地了。
大宋有不杀士大夫的规矩,可没有不杀宦官的规矩。
自那之后,董宋臣便想着要扶植一个自已中意的宰相上台来。
董槐不过是对他虚与委蛇而已,董宋臣也能看出来,自己与董槐始终不是一条道上的人。
听得外面疯传他与董槐勾结,董宋臣却是大喜,董槐也无法出来辩解,这种事也根本就解释不清。
董宋臣寻思着,世人都说我董槐与我董宋臣勾结,我寻一个机会,将他董槐扳倒了,正好向官家表现我的大公无私。
这其二嘛,可以趁机再扶植一个与自己更合拍的宰相上台来。
这个人,自然便是丁大全了。
宋代的宰相,权力极大。董宋臣这个内侍的职务,还需要枢密院任命,受宰相的管制。
这也是为什么宋代没有宦官专权的原因,因为宋代祖制,内侍是归士大夫们管辖的。
北宋时,还有童贯这样的宦官统兵,到了南宋,这条路也已经被堵死了。
自靖康之耻后,朝廷不许宦官干预朝政,不准兼兵职,不准申请提领外朝官职。同时,宰相的权力却进一步加强。
宋代宰相号称“无事不统”,管军管民也管大内皇宫。
不仅仅是宰相,台谏官员对于宦官的任命,都有发言权。
在真实的历史上,文天祥还仅仅是一个节度判官的时候,都曾经上书,请求斩董宋臣。
在那些权相们眼中,他这个宦官中职位最高的都都知,也不过是一条想打就打,想骂就骂的狗罢了。
宋代的士大夫们职权极大,又有免死金牌,董宋臣自然心惊胆颤,所以,他费尽心思,想扶一个可靠的宰相上台,而这个人,自然便是丁大全了。
在有可能拜相的士大夫当中,也只有丁大全对他百依百顺,恭敬到极致了。
“那董槐见官家不信他的话,便提出要辞去宰相之位。”董宋臣接着又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哦,那官家可是许了?”丁大全急切的问道。
他谋划宰相之位已经多年。所谓关心则乱,这蓦然听得董槐要辞去相位,他立刻紧张了起来。
董宋臣摇了摇头,道:“官家不许!”
屋子里顿时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半晌,丁韦方才开口问道:“官家却是何意?“
董宋臣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却接着说道:“说起来,今儿还有一件事,官家看了谢枋得参董槐的奏本,很是高兴,大赞谢枋得不惧权贵,不随波逐流,是朝廷难得的人才。”
对于宋理宗责骂丁大全上奏本保董槐之事,董宋臣却是没有再说,他现在也慢慢回过味儿来了。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