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低下头来看着那个比自己的儿子大不了多少的孩子,看他哭的满脸都是眼泪,胖乎乎的小脸冻得通红,嘴巴可怜兮兮的咧着,脸上被泪水打湿了又被风吹过,原本嫩嫩的皮肤都皴了,脸上一道一道干裂的印子。
一定很疼吧……如果大勇也这个样子……
他抓着小孩肩膀的左手微微松了一下,结果这时等在旁边、被警戒线和警察拦在后面的人群中突然爆发出一个女人的尖叫:“你这个混蛋!不得好死!你放开我儿子!你这种穷人,社会的渣滓!沦落到这个样子都是自找的!活该你!我告诉你,要是我的儿子哪儿受伤了,哪怕是掉了一根毛,你赔都赔不起!”
女人的声音因为陡然高昂的音调,而显出几分撕裂的破音,像是手指甲在黑板上挖过去,简直要在人心上划出一道口子。
她还要接着喊什么,结果被警察七手八脚的拦住,捂住了嘴巴,一时只听到断断续续的咒骂声。
而之前说出那些……已经足够激怒人了。
池寻甚至没有回头去看那女人究竟怎么了,他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的男人,看到他原本软化下来的表情又一次稳固起来,因为咬紧牙齿所以脸部两腮的肌肉抖动,眼睛因为暴怒的情绪而眯起来,皱向眉心的厚重的眉毛显得五官的表情更加阴鸷。
他左手的五指,再次紧紧地扣住了那个男孩的肩膀,一定很用力,因为那男孩儿痛的大哭起来。池寻原本的安慰此刻已经没有用了,他只是个小孩子,骤然的生理疼痛下,他只会服从最原始的情绪趋势,他扭动着身子想要摆脱身后那个邪恶的、可怕的、像是什么怪兽一般的男人的桎梏。
但他只是个小孩子,他的反抗起不到任何实际的作用,只是加深了男人暴怒的情绪,他持刀的右手翻转过来,然后用力的用攥起的手背打了他脑袋一下:“闭嘴!”
池寻观察过,他虽然看上去一直在情绪崩溃的边缘,但实际上尚有内心的最基本的自制,他并没有对这些孩子做什么实际的伤害,这样毫不掩饰的暴力击打,可能是第一次。
这样的暴力倾向,显然是非常危险的。
“是!我活该!因为我穷!所以我怎么样都是应该的!都怪我!”他梗着脖子大喊,脖子上青筋突起,“可是凭什么!我他妈.的和你们一样!我也是人!我没做过错事!一辈子没害过人!凭什么!凭什么你们的孩子就能跟爸妈在一起!天天这么好!什么愁事也没有!凭什么我的大勇!才这么小就没了爹!”
他喘着粗气,像是怀揣着要对抗整个世界的怒火,“不公平!这不是我的错!”他的眼睛一一看过那些人,发狠地、一字一顿,“是。你。们。”
是你们的错。
所以我要报复你们。
我得不到的,你们也别想得到。
这个社会没给我所谓的公平,那我就要用手中的刀,自己去杀出一个公平来。
“已瞄准,是否狙击,请下指令。”池寻听到耳机里,狙击手询问命令的声音。
他盯着那个被逼到退无可退,穷途末路的男人,他红着一双眼睛,以为可以讨回一个公平。
可这世界,
本来就是没有公平可言的。
“你想要公平吗,”池寻缓缓开口,他的声音沉了一点,像是故事里引诱人犯罪的恶魔,其实真实与虚假、善良与邪恶真的有那么明显的界限吗,这世上……本来就不存在既定的路吧,“我们做个交换吧。”
“你想要的公平,我给你。”
他的手背在身后,悄悄对那些能够看到他的人做了一个按兵不动的手势。
“你……能给我什么?”那个男人站立不稳,脚下踉跄了一下,然后咬着牙齿瞪着池寻。
“你想要的是公平,是答案,是到底谁该给你现在落到了这一步负责。是那个害你腿瘸了的工头,还是那个带着孩子一言不发就跑了的老婆。你想要跟他们问清楚,想要他们对你说实话,对不对。”池寻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他的眼睛发着微微的光芒,就像是颗漂亮的琉璃珠子。
“我……我不信,”男人咽了口唾沫,然后忽然向他挥了一下手中的刀,“我不相信你!你和他们都是一样的!你们这些人……你们这些人懂什么!你们什么都不知道!你们好好地过着自己的日子,就好像这个城市里像我这样的人根本不存在一样!我们不存在吗!啊?!”
他在暴怒中,左手不自主地挪动了一下,扣在了手上男孩的喉咙处,男孩一下子喘不上气来,憋的直用手去抓他的虎口。
但是没有用。
池寻的眼光在因为缺氧而脸色逐渐变白的脸上略过去,他加快语速:“其实我是什么人有什么所谓呢,只要我知道你老婆和大勇去哪里不就行了吗?你看,你什么都不需要做,我现在就可以把她的地址给你。”
“地址……真的吗?”他神经质地转着眼珠。
“真的,”池寻从兜里掏出一张纸条,向他展示了一下,“你看,这是我查到的,你想知道的一切事情都可以问她,就算她不说也没关系,我可以帮你,我们带着大勇走。以后大勇就是你的了,他会慢慢,娶媳妇儿,孝敬你。你想一想……这样多好。”
“我……我……”那男人顺着池寻说的过于未来的设想向前想,略微失神地喘着气。
池寻趁机向前又跨了几步。
“不……你先别过来,我要……我要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