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斯巴克林大夫摩拳擦掌的样子古里安院长反而笑了:“你认为有这个必要吗?”他拍了拍斯巴克林的肩膀,“年轻人,你要记住:冲动是魔鬼!首先,这个女人和我们没有任何利害冲突和瓜葛,你去杀死她根本没有那个必要。其次,就算你真的觉得有必要杀了她,也不能在我们医院里动手,这会连累整个医院的,弄不好还会连累到我们的事业。第三,把她留在我们医院里对我们来讲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什么叫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斯巴克林大夫听着听着就有点糊涂了。
“她们现在的一举一动都在我们的日夜监视之下,就连她们的交谈内容我们也能知道得一清二楚,谁说我们就不能听到一些有用的信息呢?”
斯巴克林听了古里安一席话顿有茅塞顿开之感,对古里安也佩服得五体投地:“高!的确是高!姜到底是老的辣!”
“其实,我倒是挺同情这位佘小姐的。”古里安说。
“同情她?一个变节者?”
“是的。你想,她一个弱女子……受了重伤,又落到了日本人的手里——这可是天下最残暴的、最无耻的一群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她根本毫无抵抗的能力,连逃走或是寻死的可能也没有。你说她该怎么办?是被日本人折磨、****后悲惨地死去?还是出卖自己所知的、也许已经过了时的情报保全自己的贞洁和性命?更何况日本人又演了一出戏使她信以为真自己从前的同党要来杀害她——你想一想,她已经无路可退了,除了和日本人合作还能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斯巴克林大夫是第一次从古里安院长的嘴里听到这样“****投降主义”的话,不禁大感意外。他喃喃地说道:“你的意思是说我们如果落入日本人的手里也可以和那个女人一样投降东洋鬼子?”
“那是绝对不允许的!”古里安院长的口气突然变得严厉起来,“我们和她不一样!你是一个男子汉、是一个希伯来族的战士!我们的战士怎么能像这个柔弱的女子一样去投降敌人呢?你要是这样做的话,我第一个就先干掉你!”望着目瞪口呆的斯巴克林,古里安意识到自己把对方吓懵了,他连忙换上一脸慈祥的微笑:“我知道你是一个真正的希伯来的战士,你是不会像这个女人一样软弱的。去吧,去休息一会儿,我估计过一会儿那位吉野先生就要开始问话了,而你也就又得钻进烟道去上班了!”
送走了斯巴克林,古里安院长站在窗户前又出起了神。窗外纷纷扬扬的大雪仍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连斜对面电报大楼的外墙也都已经变成了白色。
古里安院长在想:“这件事我是不是应该通知陈德昭大夫呢?如果我要告诉他的话又该采取何种方式呢?”
自从佘曼诗的伤情好转以来,陈德昭已经有几天没来给佘曼诗治疗了——据陈德昭自己说是用不着了。但古里安猜出陈德昭肯定会对佘曼诗的近况感兴趣的,作为情报界的老手,他们俩都隐隐约约地知道对方的背景,但彼此都心照不宣。
古里安知道自己的医院一定已经被日本人严密的监视着,而医院里的电话也一定会被全天监听着。如果贸然打电话告诉陈德昭自己所知的一切无疑是自杀。那么,就没有其他什么办法了吗?
古里安院长想了想,拎起了桌上的电话按了按插簧:“接线生,给我接法租界安平医院。”然后,听筒里便传来了人工交换机插拔接线插头的“嗵嗵”声。当然,还有一种“沙沙”的噪音,古里安知道那是有人在窃听他的电话——他早年在德国的时候盖世太保就已经这样对付他们犹太人了。
安平医院里接电话的正是陈德昭大夫,古里安不知道陈德昭在电话的那头听到他的声音后微微扬起了眉毛——他当然知道自己的电话也被窃听了。
古里安院长的声音很平静,就像一个老朋友在问候对方:“陈大夫,近来可好?外面雪下得很大,你可要注意保暖、小心感冒哟!”
陈德昭意识到古里肯定是有什么事情要告诉自己,否则以对方犹太人的精明是绝不会打一个电话来无关痛痒的谈论天气的。他的回答也很平静,如同老朋友之间的客套:“谢谢关心,你自己也要注意保养哟!你的神经衰弱是不是好些啦?要不要我来帮你开个药方?”
古里安在肚子里感叹:“这个家伙,水平好高呀。我从来没告诉他我有神经衰弱,他倒看出来了!果然有些门道。”嘴巴上却在假惺惺的客气:“不用啦,早好啦!”
陈德昭在电话里“嘿嘿”地笑了起来:“你放心,大家都是老朋友了,我不会向你收费的!”
电话这头古里安院长被他说得倒有些脸红:“哪里哪里,既然你这么大方倒不如过来给我的病人做一次复诊吧,对,就是那个重度颅脑损伤的病人,你帮她治疗了一个疗程后就想撒手不管了?起码要复诊一次吧,给点术后医嘱也行。”
“这个嘛……我最近很忙呀!”陈德昭在电话里假惺惺地推托着,其实他已经意识到佘曼诗那边可能出现了新的情况,“外面的雪这么大……”
“老朋友,帮个忙吧……看在往日的交情上……好,就这样说定了,明天上午你过来复诊,否则我欠你的诊金就不付了!”古里安院长也假惺惺的在电话里威胁着。
“你个老财迷!”陈德昭又笑了,“好吧,我来!”
放下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