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机四伏的不仅仅是陆地,还有苍茫的大海。
兰芳号摇晃的甲板上,舰队实习生卫辕站在船舷旁,嘴里叼着半截纸卷的烟,帮着一直盯着大海的陈健对了个火。
烟雾缭绕中,卫辕忽然问道:“陈先生,您已经找到了未来,为什么不直接返航,还要继续向南呢?”
陈健猛吸了一口烟,茫然地盯着青色的烟雾,嘴角露出的不是笑容,而是略微的疲惫。
“未来?谁的未来?那片土地暂时是穷人的未来,可是富商的未来我还没有找到。人与人之间是割裂的,未来自然也就不同。那片移民的土地,是我为新的墨党所代表的那群人中的一部分找到的未来。可作为进步同盟的集体会员,我还要为这个号称要让所有国人都过得更好的人寻找一个未来。因为既然是所有人,总要包括那些富商和大家族还有大作坊主。”
卫辕趴在船舷上,将烟头扔掉,看着在海水中散开的纸张和烟叶,也跟着叹了口气。
“陈先生,这未来可能是一样的吗?”
陈健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当世界不仅仅是我们的时候,为了我们的棉布比别人的便宜,别人的作坊在劳作十六个小时的时候,我们追求十一小时工作制,会被判处叛国罪的。不知道我什么时候能被安上这个罪名。”
看了看眼前这个实习生,陈健像是很随意地和人聊天一样说道:“卫辕,你知道吗?我弄出煤油,是为了寻找光明。可光明之下总有阴影,有的作坊借助煤油灯延长了工作的时间。从无没有阴影的光明。”
回过身,又问道:“你在船上也两三年了,作为最早的一批实习生如今也算是长大了。你有梦想吗?”
卫辕挠挠头,不知道该怎么回到梦想这个词,许久才道:“曾经有。原来穷,梦想就是给爸爸买一张羔羊皮的护膝,他的膝盖总是痛;给妈妈买一些肉吃,小时候我偷吃家里的猪油挨过打;至于我自己,原来想尝尝女人的滋味。后来出海了,分到了钱,这些都实现了。至于现在……我就不知道了,大约就是想比以前过得更好吧。”
陈健哈哈地笑着,拍了拍卫辕的肩膀,心情也比之前好了许多。
“对啊,过得更好,这就是梦想。”
说完这些话,自己踱步回到了船舱,继续整理着这一次航行的海图。
卫辕耸耸肩,第一次真正考虑起梦想这个东西。
下午时分,他在甲板上执勤,歇班的大多数人正在晚餐,为晚上的值夜做准备。
忽然间,卫辕听到了一声简短的哨音,是从桅杆上传来的。
“有船!”
听懂了短促的哨音的含义,卫辕忽然兴奋起来。这里是在热带,而且距离故土很遥远,根本不会是自己这边的船。
而因为之前救下的那个叫杨森的人,船上的人都期待着能够遇到一艘真正的他们所没见过的船。
赤着脚快速地爬上了桅杆,拿过望远镜看了一下。
远处的海面上,的确飘着一艘长约二十多步的船,三道桅杆,但是大约是受到了什么损伤,航行的很慢。
船只的样式有些奇怪,离得有些远,加上光线不是太好,看不清晰。
按照值守条例,如果发现了来路不明的船只,需要第一时间预警。
这时候正是换班时间,卫辕也顾不了那么多,拿起执勤的锣,咚咚地敲了起来。
片刻后,陈健跑到了甲板上,拿出望远镜看了一下后,也不清楚这到底是一艘什么样的船。
但为了以防万一,还是立刻下了战时准备的命令。
水手长和实习生们立刻跑到船舱的通道,大声地叫喊起来,所有船上的人都开始忙碌。
侧面的舷窗打开,炮手们将大炮推出来,小心地躲到后坐倒退的范围之外。一旦开火,巨大的后坐力可以把人直接撞碎。
其余的帮闲水手退到炮仓之外,炮仓中不能存有大量的火药,只能现用现取。他们的任务就是将成包的火药在需要的时候传递上去。
缝纫工和修帆匠人也要在战斗开始后递送火药,木匠带着学徒,全都跑到了吃水线上下的地方。手里拿着木板、锤子、铁钉之类的工具,随时做好修补船只的准备。
虽然经过几年的训练,但这还是他们第一次真正面对战争。年轻人或许会兴奋,可是更多的人则是害怕或是慌张,好在之前的严苛训练已经让他们熟悉了这种乱哄哄的局面,所差的就是一次实战。
近战水手和护卫队爬上了甲板,装填着燧发枪,或是准备钩锁,以备一会可能出现的接弦战。
炮手们焦急不安地等待着,没有命令他们不能开火。大炮的装填速度太慢了,如果不能抓住靠近的机会一次齐射,很难对敌人的舰船造成太大的损伤。
离得远了,打不中、打中了也不能有太大的伤害。离得太近,万一被敌人抢到了第一轮炮击,自己这边的损失太大。
一名负责指挥战斗的科班出身的实习生紧张不安,虽然对面只有一艘船,这边虽然没有带走全部的舰船,可是主力尚在,只不过第一次不是演习而是真正的战斗总是有些害怕的。
舰队中,四艘小船敞开风帆,借助速度的优势先绕到下风向,万一真要打起来也好将对方堵截住。
作为主力的几艘大船逐渐排成了一个凹月的阵型,操帆手小心地控制着帆船的方向和帆面,尽可能保持着船队的阵型。
与那艘船的距离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