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景行在落水的时候,正好那紫檀木船冲到了游船之下,将他给卷了进去,他被外力撞到了头,昏迷之中又呛了水,后来张小虎找到了他,两人在船沉起漩涡的时候,直接被涡流的力道给甩了出去。
张小虎有功夫在身,也因为这水力冲击受了伤,卓景行的内伤比他更加严重些,这会依旧昏迷未醒。
不过,没有葬身江底,也算是不幸之中的万幸了。
亲兄长因为救林二春身受重伤,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来,卓香琪担心的同时,对林二春因为救了自己而死的歉疚也淡了一些。
林二春明知道她心仪童大哥,还被童大哥厌弃,指不定在心里怎么笑话她呢,她就不信林二春对她半点芥蒂也没有。要不是六哥救了她,她是绝对不会拼命去救自己吧?
她虽然也觉得遗憾,可这件事也算是有因才有果,不能全部都怪她。
她坐在卓景行床边,托腮沉沉的想着心事,时而担忧,时而叹息,时而坚定,后来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俏脸上出现了两坨红晕。
卓香琪正做着大胆绮丽的白日梦,康庄暗河边不见天日的地洞中,东方承朔在结束一场恶战,清理了眼前的敌人之后,靠在洞壁上短暂的补眠时,也沉浸在一个荒诞的梦境里。
他梦见那年他身受重伤落入河中,大难不死被人救了,可救他的人,不是他的未婚妻林春晓,而是那个水性杨花的林二春。
在梦里,她将他带回绿水湾,她取代了未婚妻的一切,没有那些痴蠢不堪,她一出现就明媚得如夏日里的阳光,让他眼前一亮。
她会盯着他的眼睛跟他说话,目光澄澈清亮得如一汪泉。他沉默寡言,她会狡黠的逗他、逼他说话。他伤重反复,她会陪他守着他......
他们一起做了许多事情,他陪她酿酒,陪她卖酒,他赶着马车带着她,从夏天又到夏天,无数次的走在绿水湾到虞山镇的那条土路上。他们一起去江边放风筝,一起在屋顶上看星星说话,一起在池塘里采菱采藕,一起玩雪球,她拿雪球砸他,他接住之后砸树上的麻雀......
他的目光总是情不自禁的追逐她的身影,他追着追着,她突然不见了,他在看不见边际的林子里到处寻她,着急得满头大汗,看他急了,她俏皮又狡猾的从树上钻出来,穿着绿衫子的姑娘站在粉粉的桃花丛中,美得让他挪不开眼睛。
他张开胳膊,她大胆的从树上朝他怀里扑过来,明明有幽香扑面,可怀里却空空如也,他心里一紧,再看,却是她跳在河中冲他嘻嘻的笑,他的心便似荡秋千一样,从高处落了下来,骤然一松。
他正要拉她上来,她却突然变了脸色,恶狠狠的瞪他,然后逃命般的钻进了水里,阳光下水面波光粼粼,刺目耀眼,水里的姑娘时起时伏,轻薄的衣衫遮不住白皙修长的脖颈,圆润莹柔的肩头也露了出来,他看得痴了,忍不住去追。
“哗”一声水响——
他倏的睁开眼睛,就见一个举着火把的护卫从幽长的通道那边过来,淌着泥水发出阵阵的响动。
眼前陡然从阳光明媚变成了阴暗潮湿,头疼欲裂。
还没有从方才的梦境里回神,他急促的呼吸却已经本能的放缓了。
“侯爷,前面发现了一具尸体,在尸体上发现了这个,他们去前方探查去了。”
东方承朔布满血丝的鹰眸里幽深光芒一闪而过,眨眼间就被沉敛冷静所取代了,接过侍卫递过来的令牌就着火把的光芒看了一眼,看见上面的“忠义”二字,他目光沉了沉,很快又还了回去,“先收起来,出去之后再说。”
“是。”
“前面带路。”
水声再次响起,昏暗中有两道人影拿着火把迎面过来,东方承朔抬头哑着嗓子问:“前面情况怎么样?”
“如侯爷所料,方才那艘船应当是被水冲到了这里,这通道中有一段泥浆被船底磨得平整光滑,里面还落了不少东西。”其中一个护卫一边咳嗽喘息的说话,一边将路上捡到的东西拿给东方承朔看。
的确是珠光宝气,东方承朔没有接,只点了下头。
这护卫说完咳出一口血来,撕心裂肺的声音在幽闭的空间里不断的回响。
东方承朔也抿了抿干裂得渗出血丝的唇,心里涌出一波一波的烦闷,又被他强行压下了,目沉如渊。
不光是这护卫,他们都吸入了太多水银池释放出来的毒气,身体早都出现不适症状了,他现在一说话嗓子就像是被砂纸磨着一般难受,喉头里血腥味弥散。
身体上的伤痛他能忍住,但是有些却不受他的控制,就比如他身上止不住的汗水,背负在身后隐藏在黑暗中震颤的手指,还有被打破的冷静,越来越难以克制的烦闷,以及方才那个荒唐不已的梦......
要不是因为中毒不浅,他怎么会做那样的梦?
他手底下的护卫中有擅长医术的,正好就懂这水银释放出来的毒气毒性,已经跟他们说过病症了,其中就有无法控制的精神反应,包括焦虑和做梦。
他闭了闭眼睛,等待头昏过去,那护卫总算是止住了咳嗽。
安静下来,另一人继续汇报,却是难掩丧气的道:“......之前听见的声响就是从那个方向传来的。前面是有出口,可也被堵住了,那船也不见踪影。”
现在他们进来的那个入口已经被堵住了,就算是他的人有心来救,想要搬开那些巨石也得不短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