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不是的,您不要再说了……”我最怕皇祖母与我提起爹爹姑母他们,于是低声恳求皇祖母道。
皇祖母的语气稍稍缓和,“你要明白,哀家也不想逼你,可是哀家也没有办法。自从北汉开朝以来,信陵魏氏便一直是簪缨世族,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它在哀家的手中垮掉,哀家将来到了地底下,又有何颜面去见列祖列宗?皇帝不除,魏氏永无宁日!”
我没忍住,稍加辩驳道:“也不全然是他的缘故,魏家之前造了那么多孽……”
“你再说一遍。”皇祖母说这话时声音极低,我害怕极了。
我忐忑不已,小声重复道:“我说魏家覆灭也不全是刘崇明的原因……”我话还未说完,一个盛着热茶汤的茶碗直直朝我扔来,我如今遇着什么事,已不是和从前一样去护住脑袋,而是去掩小腹,我生怕伤着我的孩子。因此,那个茶碗直接磕在我的额头上,滚烫的茶汤泼了我一身。
皇祖母勃然大怒,“你这个混账东西,你爹爹那么多年是白养你了!你姑母当初就不该救你,你这贱骨头活该被灌鸩酒死在东宫!”
我被那茶碗砸得昏沉,额上仿佛有水淌过,我连忙用手去捂,拿下一看,满手都沾着血。
“犹豫了?后悔了?你是不是还在怨恨哀家?怨恨哀家如今逼迫你?!哀家看你是自私至极、恬不知耻!你爹爹三年丧期未过、尸骨未寒,你竟然委身杀父仇人,还怀上他的骨肉?!你有没有想过你和他*缠绵之时,你爹爹就在天上看着你!”
“不!”我惊得叫了出来。皇祖母说话素来厉害,最能戳人痛处,她知道我最怕什么。我仿佛觉得浑身上下被她扒了个精光,除了耻辱还是耻辱。我拼命摇着头,“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我没有……”可是,有些话我怎么说得出口?我难道要告诉皇祖母,我是被他强.暴才有的这个孩子?我心里如有千百只蚂蚁爬着咬着,话却又说不出口,最终只有眼泪涌了出来。
“你若是还觉得自己是魏家的女儿,心里头还有半分魏家,你就替哀家将那暴君的虎符拿来!”
皇祖母语气强硬,不容我拒绝。
“您再给我一天的时间,一天就够了!”还我只要一天,陪着他将过完生辰!
魏家!魏家!我忍不住痛哭了起来,身为魏家的女儿,有些事情由不得我。
“好!”皇祖母朗声应允,“你也不必担心,你腹中的孩子虽然留着皇帝的血,可与哀家也是血亲,将来不论这天下是谁做主,哀家定护他周全。当然,最好便是你带着他离开京城,从此你们都自由了。你将虎符交付哀家,哀家即刻便能让你出宫。”
我颔了颔首,失魂落魄地离去了。
我额上有伤,怕娘亲担心,不敢去见偏殿见她,径直回了清霜殿。出殿之时,福枝递了一块沾了温水的丝帕与我,我朝着她投了一个既感激的笑意。我用它将我额上的血迹擦拭了一番,总归不像方才那样满额是血了。
回清霜殿的时候,我在廊下便看见刘崇明在殿内心事重重地踱着步,他一见着我,连忙迎了出来。
“你怎么伤着了?”他一眼便看出来了。
“方才没看清路,自己磕着了。”我怕生出什么事端来,搪塞道。
他面色渐渐沉下,没有再说什么。我有些害怕,他忽然上前一步将我紧紧拥住,下颌抵着我的头,轻声道:“是朕不好……”
我没有说话,闭着眼睛缩在他的怀中。我和他这一生只剩下一日光景,或许今生往后再难相见甚至阴阳两隔。不,刘崇明那么厉害,他不一定会败的……不知怎的,我竟然有些希望他赢。我摇了摇头,连忙将这个背族弃家的念头压了下去。但无论他或胜或败,我们都只剩这最后一日了,而这一日,都好像是偷来的。
他夜里有批折子的习惯,我从前都是先更衣歇息。可今日我无论如何都睡不着了。他许是瞧出了什么,笑着问道:“你今夜怎么了,辗转反侧的?”
“我的蛐蛐皇上没扔吧?”我有些害怕,害怕他上次恼羞成怒,将蛐蛐全扔了。
他先是一怔,随后笑道:“怎么敢?朕怎么敢?”说着,朗声朝着殿外的宫人将蛐蛐取来。他解释道:“朕怕它们吵着你,便让宫人拿去偏殿养着了。”
宫人取来蛐蛐和马尾鬃,我将蛐蛐罐放在地上,同从前一样蹲在地上拨弄着。只是曾经是那样的肆意,如今却是说不出的别扭。
刘崇明站了愣了片刻,抛开了他九五之尊的架子,也同我一起半屈着膝,撑着手跪在地上。我们都想极力地掩去岁月的痕迹,回到从前的模样,只是再也回不去了。
刘崇明紧挨着我,我忽然回过头,问他:“你后悔过么?”我十分认真望着他,我想有些话现在不说,这辈子都没机会了。
“朕一直在想,若是能回到当初,朕绝不会费尽心机与南楚联姻,朕一定毫不犹豫地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