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午觉得也许是自己这些年接触的人太少,他实在没想到还会有这种坚持宣称自己是鬼的精神病,看脸上的表情还对自己深信不疑你要是不信你就惨无人道地在他心上划了一刀似的。

“你对鬼有没有一个具体的认知?”元午还是按着他没松手。

“你有吗?”林城步反问,又皱着眉扭了扭脖子,“松开点儿,喘不上气儿了。”

“鬼还用喘气儿啊?”元午没有配合。

“你怎么知道鬼不用喘气儿?”林城步看着他,“你见过鬼?你找一个对鬼有具体认知的来问问,他见过鬼没?谁敢肯定鬼不喘气儿?”

元午看着他,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我们鬼要是喘气儿喘大发了还能吹你一脸鸡皮疙瘩呢,脖子后边儿发凉,感受过没有?”林城步拉着他胳膊把他掐在脖子上的手拽松了点儿,“你们人,说鬼没影子,鬼没实体,鬼没腿,鬼没胸……”

“这个真没有,”元午打断他,“平胸还是d杯没有谁关心。”

“你们给鬼就这么下了定义,”林城步看着他,“有没有想过我们鬼的感受啊?”

“没有。”元午说。

“那……”林城步还想说下去,但元午已经没有兴趣再听了。

他松开了林城步,退开两步指着他:“你想做一只会呼吸的鬼我不管,别跟着我就行。”

会呼吸的鬼站在原地没动,元午把买好的东西用根绳子捆在了车后面的木架子上,这个架子是船主装的,平时拉鱼去卖的时候用。

元午觉得这东西简直丑得能炸了宇宙,但单论质量和实用性,还是不错的。

他跨上车,低头踩了几脚发动了之后,往林城步那个方向看了一眼,已经没人了。

他皱皱眉又往四周看了看,也就这么一小会儿工夫,林城步已经像一只真正的鬼一样不见了。

后视镜有点儿歪了,元午伸手掰了掰,顺便把帽子摘下来对着镜子扒拉了一下头发,看到自己的脸时迅速移开了视线。

一定是因为太帅了自己都不好意思细看。

天儿太热,一拿掉帽子就能感觉到阳光跟炉火一样在头顶烧着,放点儿豆子上去能做爆米花。

元午准备重新把帽子戴上的时候,从镜子里看到了一小团白色的物体从天而降,落在了他头顶上。

他举着帽子的手僵住了,好半天才忍着恶心往头上摸了一把:“……我操。”

镇上的理发店元午从来没进去过,他一般都自己用剪刀盲剪。

“洗头还是剪头?”这家理发店没什么生意,只有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坐在里面玩手机。

“洗。”元午说。

“坐吧。”女人指了指镜子前的一张椅子。

“直接水洗,”元午没坐,“我头上有屎。”

“……哦。”女人愣了愣。

洗完头元午坐到了椅子上,女人拿了毛巾在他头上擦着:“先生不剪一下头发吗?挺长的了,你这种自来卷得打理呢。”

“不剪。”元午回答。

“不打理显得人不精神,”女人没有放弃,继续说着,“你看你这么帅个人,头发跟没睡醒一样……”

元午站了起来,拿了钱放到桌上走出了理发店。

“不吹干啊?”女人在他身后喊。

“吹个屁。”元午低声说。

这种天的确也没必要把头发吹干,摩托车呼呼一通开,回到沉桥的时候都已经干得差不多了,只是一路烟尘滚滚让他觉得这头也白洗了。

把车放回村里柴房,元午拎着一堆东西回了老码头。

老码头面前是一条小土路,通往下一个小村子的近路,平时摩托车拖拉机和农用车什么的走得比较多,连面包车都不太往这边走,容易陷车,这也是老码头这边游客基本不来的原因。

但今天元午看到了远远的那片乱七八糟的杂木林里有辆白色的小轿车。

“小午哥哥。”大头正背了个大葫芦蹲在码头边玩水,看到他马上跑了过来。

“那是谁?”元午往那边抬了抬下巴。

“不知道,”大头摇摇头,往那边看了一眼,“不认识这个车。”

元午从塑料袋里拿了一盒海苔递给他:“吃吗?”

“吃!”大头接过去,很快地拆开拿了一片出来塞进了嘴里,“我妈说这个是水草干儿,吃了会变水鬼。”

“那还给我。”元午伸手。

“不了,”大头迅速把海苔抱紧,“我愿意变水鬼。”

元午往他嘴上弹了一下:“呸。”

“呸呸呸。”大头很听话。

元午从码头跳到船上:“别跟着我啊。”

“为什么?”大头正准备跟着他往下跳。

“我们没有共同语言。”元午往前走了。

“可以找啊,我们找一找共同语言嘛,”大头不太甘心地站在码头上,“你喜欢猪猪侠吗?”

元午没理他,很快跳过几条船走掉了。

以前觉得水上人家很美妙,但真住到水上了才知道,也不是哪儿都美妙的。

老码头这边的水流很缓,水湾里的水到了盛夏和枯水期的时候,就能闻到水草的腥味儿,还有上游冲下来的臭鱼烂虾味儿,再加上远处还有养鱼的网箱……元午之前还一直在想,东湾那些肥壮的荷花里能不能闻到死去的那些人的气息。

相对来说,他的那条船停的位置还算不错,靠近层层叠叠的这些船的外侧,早上起来吹吹小风看看水还成,偶尔他心情好了还会在船尾钓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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