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火车站,见识了什么叫人山人海。站在天桥上看过去,人头攒动,黑压压一大片,个个拎着大包小包,编织袋一捆又一捆,还有的把小孩也打包,只露个小脑袋透气。
虽然人多,队排得还算井然有序,不是因为人的素质高,而是因为一排排警察正拿着警棍维持秩序。
几个纵队,弯了无数个弯,排到广场外面去了,远远望去,跟几条僵死在城市中的巨型蚯蚓,蔚为壮观。
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找到尹德基,这厮已奋战两天,没睡个好觉,面色焦黄,蓬头垢面,眼袋肿胀,都能装几壶茶水了,正把被子裹在身上盘腿而坐,跟个罗汉似的——全世界最瘦最苦逼的罗汉。要是拿个铁盆摆旁边,绝对有人往里面扔零钱。
看着他这个熊样,有点心疼,让他回去休息我来接班。他非要坚持到底不可。我俩把被子铺地上,坐在上面聊天。
不一会儿耿浩打电话来,问有没有买到票。我说我跟尹子正奋战在抢票第一线。他说过来陪我们。
我想我们四个好久没单独聚聚了,干脆把卢泽汓也叫了过来。
北方的冬天,太阳一沉,黑幕立马压过来,黑夜对于白天的取代,像是一场强暴,来得出其不意。
没多久天黑下去,北京的冬天天晴时空气十分透彻,能看到天穹的星星一闪一闪。
路灯把火车站照得犹如白昼,人群仍然络绎不绝,可这长队不见缩短。耿浩跑到前面的窗口一打听,才知道售票系统瘫痪了,需要维护,什么时候好还不知道,让大家等。
听到这消息,排队的人纷纷卸掉大包小包席地而坐,有的拿出扑克玩,有的拿出老白干豪饮,还有的把鞋底脱了玩脚丫子。
本来很、苦逼的事情,但在年关这个点大家都不骄不躁,把本来苦逼的事情弄得很喜庆。男奶真他妈好,几千年的苦难把人折磨得喜欢苦中作乐了?
车站的工作人员出来安抚我们,说领导相当重视,技术人员正在加班加点地检查问题,还免费提供热开水。看来我们今天得在这里过夜了。
尹德基说:“哥几个今晚也不能干坐着啊,要不喝几杯,叙叙旧,摆摆龙门阵?”
“喝!反正待着也浪费青春。”耿浩表示赞同。
于是,我跟卢泽汓去附近的饭店提了两箱啤酒,买了五六个热菜打包带了回来。
我们围起来边吃边聊,喝得身体热乎乎,聊得热火朝天,忽略了外面的寒风和比寒风还冷的人情。
四个人仿佛灵魂出窍,魂归故里,回到了春天的桥边镇,在衣河无忧无虑地吃喝玩乐。
耿浩问卢泽汓:“你小子过年也不回去看看你爷爷,他老人家一人过年你也忍心?”
“不想浪费实习机会嘛,想多学点东西。”
“没事,放心吧。”耿浩拍了一下卢泽汓的肩膀说,“我外公跟我一起过年,我叫上你爷爷,三个爷们儿一起过,省事儿。”
卢泽汓埋头吃菜没有说话。
耿浩喝了酒之后变话痨,蜕了一层皮似的变另外一人,他说:“去年过年还跟我爸一起过的,想不到今年这老头儿就嗝屁了,哎,人生真他奶奶的无常。”说完满上一杯酒一饮而尽,我知道他内心伤感,想借酒发挥。
我们仨也忧郁地满上酒,说:“敬耿叔叔。”
四个人整晕了,我放下杯子,搂着耿浩的肩膀说:“浩子啊浩子,人生虽然无常,但我们可以抓住眼前啊,有的东西失去了才知道珍惜,人哪,都这么贱。如果不想抓,也得给人家一个痛快话来得干净,让别人去抓,对不对?”
耿浩知道我在说梅哥。
他喃喃自语:“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抓还是不抓……抓还是不抓……”话没说完,他话锋一转,“大艺术家罗丹说过,所谓大师,就是这样的人,他们用自己的眼睛去看别人见过的东西,在别人司空见惯的东西上能够发现出美来。所以说,每个人发现美的角度不一样,有的人喜欢的,我不一定喜欢,有的人想抓的我不想抓,而有的人想抓的我也想抓,你说该怎么办?”
卢泽汓、眼冒金星,揉揉眼睛不耐烦地说:“你们今晚都怎么了,说话一个比一个玄乎,什么抓不抓的,想抓就抓,老子这次不回家过年就是为了去抓。”
我们仨齐声“哦”了一声,知道卢泽汓情窦初开,这次连爷爷都不要了,跟着他的小相好去矿上实习。我问:“谁呀?哪家的大家闺秀能跑到我家卢公子,是不是苗阿姨的女儿徐璐。”
卢泽汓连连摆手:“徐璐不适合我,她天天给我打电话约我出去,又给我送书送吃的,可我对她真不来电。”
我们又起哄,想这么可爱的芭比娃娃他都看不上,现在跟的这个该有多标致才对他的胃口。
我们问:“是不是煤矿土豪的千金?”
卢泽汓又否认。于是,非要缠着要照片一睹为快,无图无真相不欢乐。
卢泽汓偏不给,说手上没有照片,等过完年回来再介绍。我们只能作罢。
但是,我们必须弄清楚一个现实问题,那就是卢泽汓和那女同学有没有去小旅馆滚床单。我们四个早已有约定,第一个**的人,必须请客吃饭,纪念从童子蜕变为男人,或者说是悼念。
f4年少时虽然干过不少坏事,但桥边镇民风古朴,红杏出墙和通奸传闻大人都背着孩子悄悄议论,生怕我们沾了邪气。
我们受到的教育偏于传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