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明晃晃的,晃得人眼睛生疼。
她方才在祠堂里掉了几滴泪,眼睛本就酸涩肿胀来的。
她眯了眯眼,声音平静地骇人:“才跪的膝盖疼。老毛病又犯了。澈儿,你扶我一扶。”
苏澈扶住她,努力使自己镇静,道:“姐姐。姐夫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说不准是缓兵之计,你别急。咱们回去慢慢商量。”
她轻缓地点头,道:“没事。你姐夫一向头脑好用。走吧。先回春和宫,清泽和扶光该饿了。”
膝盖真的很疼,且是瘫软的。几次险些跌倒。苏澈最后不忍她死扛着,横抱起她,往春和宫走去。
苏澈他真的长大了。抱着她的臂膀沉着有力。走路的双腿也健壮有力,一步一步走得扎实。
她却已经经不起岁月的蹉跎,一点事就让她腿软脚软的。
回到春和宫,扶光已经被乳母喂饱,可清泽向来不肯吃乳母的奶,她都是亲自喂他。月隐把清泽抱给她,她坐在床沿给他喂奶,苏澈和郗道凌便等候在屏风外不敢离去。
她看一眼清泽,再看一眼扶光,一双豆芽子已经出挑的白白胖胖,比刚出生时漂亮了不知多少倍。任谁见了都挪不开眼。
她是他们的娘亲,必须要为他们撑起一片天。
想到这里,慌乱的心便渐渐平复下来。
清泽吃饱了,满足地打个饱嗝,她在姐弟俩嫩白的脸蛋上各亲了一口,将他们托付给月隐,理了理衣衫,镇定自若地走了出来,看看苏澈和郗道凌,道:“找几个腿快的,去请楚丞相、崔副丞、胡大人和秦王御书房议事。”
转变如此之快,前后判若两人,郗道凌有些惊讶。他见过的苏浅其实一向是温婉乖巧的,在上官陌面前永远一副小鸟依人状。最铁血的时候不过是在落雁坡一战的时候。那时他却没亲眼目睹到她的风采。
待几人匆匆忙忙赶到御书房,她已端坐在龙椅上,写好了一封书信。书信是写给楚渊的。
几人要行礼,她淡淡一挥手:“都坐吧。不用费事了。”
几人坐下,她将书信的内容读给几人听。
是要联合楚渊攻打西月。
几个人听的一头雾水,却也没出言打断。帝凰她不是会胡来的人,会写这样一封信,必然事出有因。
她举重若轻道出原委:“皇上回了岚茨城,继续做他的西月太子去了。是为了救叶清风和袁靖。但不管原因是什么,不出几日,大约上官屠就会昭告天下,太子弃了新苏回归西月了。这件事我不想在新苏国听到任何风言风语,你们几位斟酌去办。”
端起一碗茶,拿茶盖略浮了浮杯中的茶叶,轻啜一口,继续道:“诸位以为,上官屠把咱们皇上赚回去,想要做什么?”
一片沉寂。
几人都沉着脸。
这件事的震撼程度不亚于当初上官陌弃太子位入赘苏国,又以苏国驸马身份继承苏国大统。
可那时他们欢天喜地迎接他来。如今只合痛心疾首看着他远去。
一片沉寂中,楚哲开了口:“上官屠心心念念是一统天下,自然是奔着一统去的。只可惜他太看重那个谶语,对帝凰一直投鼠忌器,不敢赌一把。所以才打算走这弯路。”
苏浅又投下一颗深水炸弹:“楚渊已经屯兵九颍河,瞅着机会便会捞一把。他那个人,看得透我,也算得透上官陌。从头至尾他作壁上观,却从来没放松过,只等着机会一到呢。”
“他以为现在是机会到了么?他以为上官陌回西月,西月同新苏便会全面开战么?”崔梦雪冷哼了一声,“假若帝凰就是不出兵,皇上那边大约会想办法配合帝凰按兵不动。他的算盘岂不是要落空?”
苏浅再抿一口茶,不理会说话的崔梦雪,将眸光看向秦王:“秦王叔怎么看?”
秦王摇头:“老头子我闲散王爷做了这么些年,不过是一介纨绔,哪里有什么见地?帝凰你就别折煞老头子我了。”
苏浅手中的杯盖脱手飞了出去,直奔秦王面门,秦王偏头堪堪躲过,目瞪口呆地望着苏浅。
在场的都目瞪口呆望着她。
杯盖落地,脆生生碎成渣子。
这火气!
苏浅怒声:“信不信我让你闲散王爷做不成,无头王爷倒做得成!”
秦王摊着双手,有些口吃:“帝,帝凰你是要老臣怎么做嘛?”
苏浅冷哼一声:“怎么做?你一个老头子我也不好叫你挂帅出征,前方战事一起,你就负责粮草吧。短了将士们一粒米,你就拿项上人头来见。”
不到四十岁的老头子秦王黑了脸,却不敢反驳:“老臣遵命就是。”
在场的都打了个寒颤。
苏浅她向来最恨拿着俸禄不干活的一类人。尤其是有点本事却拿着俸禄不干活的人。这是拿一向在其位不谋其政的秦王开刀了。
苏浅脸色沉如水,却偏有一抹笑意破水而出:“秦王叔老将出马,粮草必然无虞了。”
这就是帝王之术。
苏浅她不用则以,用起来并不比谁差了。
崔梦雪倒丝毫未受影响,还冷笑得出来:“若是出兵,少不得帝凰要和皇上对上,上官屠根本就是打的让你们撕破脸的打算。”
苏浅声音里便有一丝颓然:“不用开打,不出两三日,上官屠他就会让天下尽知,我们已经撕破脸。到时候就算我们和好,也会被天下人诟病。上官陌他,从此名声尽毁。梦雪,这一场仗,即便赢了也是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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