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兮生我,母兮鞠我,拊我畜我,长我育我,顾我复我,出入腹我。欲报之德,昊天罔亟”
一路趔趔趄趄的郝逸然来到墓园后,如平时一样扫视着四周的一切。墓园里大大小小几十座坟墓,最靠北边的是郝逸然太祖父郝典举的长眠之地,然后朝前从东依次是他三个儿子郝玉德、郝玉振、郝玉生,再往前是他五个孙子文钦、文党、文清、文显、文彰,如今子字辈的前边又增添了一座新坟自然是刚刚逝去的郝子君,右边是他的同门二哥子源、三哥子亭,时隔几年他们的六弟提前过来与他们作伴了。
看着已经无声无息躺在地下的父亲郝子君,郝逸然不由自主的从心底默念着《诗经?蓼莪》这句话,默诵过后,百无聊懒、倍感落寞的他在郝文钦与郝子君坟墓中间的一床被褥间盘腿而坐了下来。三弟逸山,四地逸杰已经被二弟逸晨带往南方打工去了,半月来郝逸然闭门不出,虽然没有像古时候坟前搭棚守孝那样,每天总会抽时间来到坟前,为父亲加上几锹新土,然后静静的坐上一会儿,因此他特意的在此放置了一床被褥,有时候也会和衣躺在这里休息一下。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短短几年,爷爷走了,父亲去了……直至今天,郝逸然才彻底明白了这句话的涵义。我的爹爹!你为什么不等我喘息一下,我原本计划明年就在南方买套房子,冬天你就可以带着妈妈一起过去过冬的。老家的冬天是高血压的大忌,假若你今年在南方也就不会出这个问题了。唉!人这一辈子能够有假若将会多好啊!……假若我当年选择留在部队现在也应该是营级军官了,生活不会像现在这么的漂泊不定,我也会有时间去关注父亲的病情;假若我选择去读大学,两位弟弟也必定将以我为榜样,不至于中途辍学……人生的假若太多了,而如今我的工作没有了,渴望已久的课长也做不成了。儿子的病好像更严重了,您为我安排的媳妇也正要挟着我签字呢……爷爷、爹爹,我的亲人们,请您们告诉我。我应该如何去处理如今的一切呢?
生命竟然是如此的脆弱,人生却又是如此的短暂,难道真应了“人生苦短,佛海无边,回头是岸”这句禅语了吗?年轻时候憧憬的事业已经永远失去了奋斗的平台。抚养我长大的亲人也一个个弃我而去,年轻时候幻想的婚姻与爱情也似乎永远的离我而去了,我如此苟延残喘的活着还会有什么意义?……
想到这里,万般沮丧的郝逸然第一次有了轻生的念头。如何去结束自己的生命,如果这么死在长眠在此的诸多亲人们身边,他将是郝氏人轻生自尽第一人,到了地下他们将会怎么的看我?母亲刚刚失去了几十年同甘共苦的夫君,假若再失去倍加希望的长子,她还能活下去吗?我喜欢名山大川,就选择去武当山。站在悬崖边让自己的生命无声无息的结束吧!既然生是因道而来,那么也就殉道而去吧!
“逸然,还是你妈最了解你,说你在这里。人死还能复生吗?你不能如此这么消沉下去了。”
郝逸然见有人喊他,立即从愁绪中抬起头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张俊武正站在他的面前,看着郝逸然的样子,张俊武不知所措的随口劝慰着他。
“友松从京都回来了,我已经给致远打了电话,他说开完会就过去,还有赵文浩。全部是我们几个当年的铁杆“饭友”,他们要我过来接你去镇上,抓紧换换衣服,我们这就出发!”
郝子君去世时张俊武与赵文浩都过来过。这段时间大家都忙着过年,郝逸然也没有去打扰他们,他原本想把吴淑娴母子接过来后,趁着静云满月再请他们几个哥们到家里坐一坐,然后再去南方,现在看来一切都不需要了。这样也好。走之前同他们见见面,也算是最后的诀别吧!
“衣服就不用换了,呵呵,我现在本来是无业游民、农民本色,如果觉得我寒碜你们也不会特意邀请我过去,是吧?”
盛情自然难却,已经在家憋闷太久了,也该出去走一走、看一看。想到这里郝逸然站了起来,跟随着张俊武来到墓园旁的路边,他的摩托车正停放在那里。
“那好!听你的,不换就不换!到时候你的心上人见了你,可不要后悔我没有提醒你啊!”
张俊武开着摩托车回头对着郝逸然诡秘的一笑。芳村还会有谁是我的心上人?我又有何资本去做谁的心上人?晓云、静怡、晓静?我这半辈子真的是够遭乱了,如今看来她们无论是谁做我的爱人也不会如吴淑娴那么可笑的让我签字吧?假若她们看到我现在这副狼狈样子,还能接受我吗?假若我们结婚了,婚姻会出现波折吗?
“逸然恐惧病魄日,淑贤谦恭不真实,向使今日衣锦归,真情伪意复谁知?”想到白居易的《放言五首》诗词时,郝逸然脱口改变着其中的内容不由得吟诵出声来。
“然子,还是几个兄弟见了面你再诗情大发吧?我骑在车子上噪音大,听不清楚!”
见郝逸然心情有所改观,张俊武回过头来大声的对着他说道。郝逸然也没有回答,他只觉今天的场合余晓云也会到场,时隔七年,当年的顾虑真被我言中了,见面必定会很尴尬,但我终归是对得起她了。
张俊武开的快,半个小时后已经驶进了房村镇的街道上,他没有开往穰州三高的方向,而是在一处旧式木楼下嘎然停了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