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姑娘人平安出去了吗?”卧房里,若竹惴惴不安地问。
丫环点点头,虽然出去的方式有失人道,但毕竟还是出去了,所以她也只是点点头,并没有说明其中的经过。
丫环打小便卖进府里,府里的人事自是一清二楚。
眼前的这位主子,她伺候得并不久,去年才被少爷纳进的府,原是少爷底下的一个幕僚家的婢女,说起来她们的出身并无区别,但同人不同命,少爷对她宠爱的很,为着她能在府中有颜面,下人们都得唤她一声二奶奶。
不过叫唤归叫唤,大家心里都明白,这样的称呼不过是在哄少爷开心罢了。
一段时间的相处,丫环早已摸清楚她的心性。
她是个温和又安静的人,平日里只爱呆在院子里浇花养草,或者写字刺绣。
不得不说一介奴役出身的人有这样小家闺秀的品习是件多么惊奇的事,尤其是她养的花开得比园子里花奴精心照顾的要格外芬芳,她写的字也是自有一套底蕴,她的手工更是一绝。
她从没有因为他们做错事而大声地训斥指责,很多时候她反而是亲力亲为,在她的身边伺候,大概是丫环这么些年来做的最轻松的活。
想来丫环是该感激她的,然而丫环如今只觉得可怕。
因为她的性格虽好,却在这偌大的高墙深院里是致命的弱点。
少奶奶姓杨,单名一个芝字,是刑部尚书杨颂的嫡长女,身份何其尊贵,又岂能容下一个出身卑微的贱婢与她平分秋色。
那不止一次暗藏的杀机不禁让人寒颤,得亏福大命大,她活到了现在。
可是又能躲多久呢,如果不能反击,少奶奶只会一次次更加狠戾。
而反击,又谈何容易,她没有少奶奶一般显贵的身世,即便是她真的被害死了,府中会为她出面的,也只有少爷而已。
说到少爷,若真是能成事的,又怎会毫无顾忌地让大家喊一个小妾二奶奶。
所谓鱼跃龙门,不过是一条万劫不复的荆棘之路罢了。
而她却是连第一步都无法跨越。
忍,是丫环见她最多的行事作风,明知道四周惊险,还依旧若无其事地活着,就好像坐着等死一般,再有没有比这个更可怕的了。
丫环看着鲜少焦虑的她,想说些什么,最终又咽下去了,想了想,转了话锋。
“二奶奶,姜姑娘既然已走,那她的东西如何处置?”
若竹才想起昨晚带姜柔回来的时候见她一身都湿透了,便让人给她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
“可有贵重的物品?”若竹问。
“除了几文钱,还有一块玉佩。”
“玉?拿来我看看。”不会是落下了贵重的东西吧,若竹浮出一丝忧色,这京城这么大,姜姑娘又不肯报住处,上哪找去。
丫环已闻言取来玉佩,若竹一手接过,视线一眼便落在别致的挂坠上。
许是她喜欢做这些,所以总是第一时间关注这些。
那不是个简单的同心结,掂在手里的分量要比普通的厚实牢固一些,因为结上还刺着双面绣。
是竹叶,那是若竹最熟悉的图案,也是她最擅长的。
玉佩握在手里的熟悉感好像并没有因为时间的久远而淡去,时光仿佛回到了那个灯火昏暗的夜晚,她凑在烛光前,用红绳做结,再一针一线地绣上花纹。
蜡油滑落无声,她贴的近,烧起的烟丝时不时地刺进眼里,强忍着,终于赶在天明做好了它。
亲自为他系在腰上,只为他赴考有个好成绩。
届时家里清苦,老夫人身子不好,他愣是一面在外面卖着字联也没说出赶她走。每个月的小钱总是一文不少的给她。
他学富五车,哪里不知道她是签了卖身契的,即使不给一文钱也是可以尽情使唤的,甚至,拿她出去卖了也有一笔收入进账。
然而他从来没有那么做过,他不仅没有苛待过她,还教她识字读书。
她原是一名无知少女,却在他满是书香的渲染下也懂得了纲常lún_lǐ。
他心有抱负,不是为扬眉吐气,而是胸有大志。
纵使追债的人在家门口泼满臭粪他也不曾露出忧色,每每朝中大事却能让他寝食难安。
原以为考上举人便可施展一腔热血,但多年不上朝的圣上自是不管用人之事,管它朝中职位如何空缺,一概不理不问。
有钱有势之人自然能打通关系谋个一官半职,清苦之人不过是顶个功名坐吃等死。
好一阵子他失魂落魄,目光黯然。
到底是从什么时刻开始改变的呢,又是谁先开始的这疯狂的计谋呢?
我心似君心,不曾有他,不曾有我。
没有后悔,只是不舍,不舍再不能与他共执笔题字,谈笑风生。
那些记忆一点点地涌上心头,那日见他时也不曾有过如此的悸动,在看到自己的一针一线,竟是这般触目惊心。
这是他传家的玉佩,为何会在姜姑娘身上。
他可以视钱财如身外之物,可这上面是她的心。
虽然早知不复从前,若竹的心还是忍不住刺痛了下,是,她是软弱的。
城北胡同的民宅里,寒门依旧,柳用坐在院中读书,手中的书早已读过数遍,只是习惯难改,说起来在陕西那一阵好不自在,现在又回到原来的生活,一时安心不少。
家中只有一个老母,因着身体不好,平时不怎么说话,所以家里总是很安静,于是突如其来的敲门显得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