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王熙凤也曾想象过王夫人临终前的模样,是面带绝望,还是伤痕累累?可当今生,她真的亲眼看到了已经被判处秋后处斩的王夫人时,仍是不由的被震住了。

怎么形容王夫人如今的状况呢?首先,比起其他人依旧穿着入牢前的衣裳,王夫人的外裳却早已不见了踪影,仅仅只着褒衣。按说,女子身着褒衣是容易被人联想到甚么不堪的事儿,然而搁在王夫人身上却并非如此。原因无他,王夫人实在是太脏了。原本白色的褒衣上,也不知道是血迹凝结之后的黑色,或是旁的甚么污垢,总之王夫人从头到尾都是不怎么均匀的深色污渍。其次,便是王夫人所戴之枷锁了。王熙凤明明记得很清楚,方才一路走来,莫说宝玉他们仨了,就连王子腾身上也并无枷锁,可王夫人的手腕上、脚踝上,却皆戴着沉重的枷锁。而这些还不是最为可怕的,王熙凤深深的注视着王夫人面上从额头一直延伸到嘴角的恐怖伤痕,笑得一脸惬意温和。

“凤哥儿,你别笑得那么吓人。”贾琏低声提醒了一句,旋即才抬头正眼瞧向王夫人,迟疑着道,“二太太?呵,看到您这般,我想我爹也能真正安息了。”

贾赦之死至今都不曾有定论,不过贾琏却是早已被王熙凤说服,贾政不可能是凶手,倒是王夫人的嫌疑极大。当然,如今再追究这些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可但凡有希望,贾琏还是想弄清楚事情的原委。

不想,王夫人却连个眼神都不曾给他,只冷笑一声,低头看着污糟的地面,低声道:“特地来瞧我的笑话?那便索性瞧个仔细。”声音异常嘶哑,全然不复以往的柔和动听。

王熙凤倒是知晓贾琏的心结,而事实上,除了贾赦之死外,她自己也有事情问王夫人,至于王夫人配合不配合,却完全不在她的考量之中。

“二太太,好姑母。”王熙凤笑脸盈盈的略上前一步,柔声道,“人道我是脂粉堆中的女英雄,我看姑母您才是真正的女中豪杰。不过,纵是再能耐,只要是人就定有软肋,姑母您觉得我能不能猜到?”

“我都快要死了,还怕甚么?”

人当然都是有软肋的,王夫人很清楚,自己怕吃苦受罪怕穷困无依,然而她更怕死。如今,在明知道自己已经没多少日子好活了,她反而看开了。也是,连死都不怕了,还怕甚么?

“宝兄弟他……”

“王熙凤!!”王夫人原本是坐在牢房的地上,一听王熙凤这话,却猛地跳了起来。然而,还不等她站直腰身,她身上的枷锁便猛得绷紧,以至于她重重的跌回地上。

也是到了这会儿,王熙凤才反应过来,原来王夫人身上的枷锁并不单单锁住了她的手脚,而是连接着后头的墙壁。

“姑母您先别激动,免得回头狱卒将我和琏二爷赶出去,那样您就听不着关于宝兄弟的消息了。您说,我说的可对?”王熙凤轻挑了挑眉,嘴角微微往上翘,似笑似嗔的看着王夫人,耐着性子等着后者的回话。

许是因为原本身子骨就不大好,又或者是四个月的牢狱生活彻底弄垮了她的身子,王夫人愣是好半天都没有开口,只痛苦的喘息着。足足半刻钟后,王夫人才吭吭哧哧的道:“你想要甚么?”

这才是王家人谈论交易的正确方法。

“我想要甚么?啧啧,姑母您自己说说看,您还有甚么?荣国府被当今派人封锁了,您当年的十里红妆以及这些年里辛苦攒下的体己钱,都没有。您觉得,您如今出得起我要的价钱吗?”王熙凤当然有自己的目的,可她却希望由王夫人来开口,左右如今心急如焚的人不是她。

王夫人终于抬起头,目光森然的看向王熙凤。

“姑母,我的胆子小,您可别吓唬我,万一我被吓出毛病来了,还怎么想法子将宝兄弟捞出来呢?”王熙凤微微皱眉,一副“我很柔弱我需要保护”的模样。王夫人倒是还好,却是将贾琏恶心得不轻,直接撇过头去不看这对姑侄俩。

却听王熙凤又道:“姑母,有一点儿我希望您能明白。事情已经到了如今这般地步了,您是真的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了。简单地说,这个亏您是吃定了,且今生今世都绝不可能讨回来了。您如今能做的,也不过是尽全力给宝兄弟多积一点儿阴德。免得您下了十八层地狱,还留宝兄弟在这人世间吃苦受罪。唉!”

“呵,呵呵,好你个王熙凤,好!”王夫人忽的变了脸色,又哭又笑的看着王熙凤,仿佛遇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事儿又仿佛正面临着人世间最大的悲苦。

“我是挺好的,可宝兄弟好不好,我就不敢保证了。”

“你们不就是想知道事情原委吗?对,贾赦是我杀的,我不单想要杀了他,我还想顺道将贾政也给杀了。可惜,贾政运气好,居然让他逃过了一劫。倒是贾赦,其实他那杯茶里的份量不算重,我原想着,他好赖也能活个三五天再死的,哪里想到,只隔了一天,他就被贾政活活气死。哈哈哈哈哈,死得好,死得妙!要是他早十几年就死了的话,如何会有后头那些事儿!你看,我娘家大哥大嫂不就早早的死了吗?多好啊,早死早超生!啊!”

王熙凤眼睁睁的看着贾琏上前狠踹了王夫人一眼,也不阻止,只凉凉的道:“琏二爷您要是生气,大不了回头照一天三顿饭的揍宝玉出气,我不会拦着您的。”

“你、你们!”

贾琏方才那一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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