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天没有立刻回答,只招手唤过门口随侍的小童,示意他将适才杨戬打翻的杯盏碎片收拾干净邪色。然后,端起桌上的清茶幽幽抿了口,才说道:“这倒是没有。本座那弟子原本是想将他们一起带回来,可没想到,你们的那个妹妹却是又哭又闹,坚决不肯跟来。”
他微微停顿了下,抬头不着痕迹地打量了眼两人的神色,端着茶盏的手指习惯性地轻轻绕着杯底的边缘缓缓滑动,“不过回门也不必担心,他们虽然没有跟来金鳌岛,却也决计不会有什么危险。”
“你怎么知道?”杨骏微微皱眉。
通天不语,略显清冷的眉眼不动声色地浅浅眯了眯。半晌,他才将手中的茶盏搁回桌上,轻轻嗤笑了一声:“不论是我金鳌岛,还是他玉虚宫,在天庭那班‘忠心臣子’眼里,恐怕连火云宫的半片砖瓦都及不上。”
“火云宫?”杨骏更是疑惑,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什么意思?”
通天不答,神色间的冷冽淡漠愈发明显了几分,看得他愈发不解。
好在一旁的杨戬察觉他情绪有异,连忙接过话茬,说了句:“既然如此,我与兄长的确是不用担心了。”回头笑着向杨骏解释,“有了女娲娘娘的庇佑,三妹必然安全无虞。”
“女娲娘娘?”杨骏顿时惊异地瞪圆了眼,“是那个传说中炼石补天,捏土造人的女娲娘娘?”
——那不是娘给他们讲的神话故事中的古神么?竟然是真的存在的?而且还救走了他们的亲生妹妹?
见杨戬神色冷淡,没有半点作假的样子,他足足愣了好一会儿才总算把这个“惊人”的消息给吸收完全。但,新的疑问有紧接着产生了。
“可是,女娲娘娘为什么会庇佑三妹?”
——以女娲娘娘的身份地位,就算她心地善良博爱众生,不忍见垂髫yòu_nǚ流离受苦,但世间万千生灵,受苦罹难颠沛失所家破人亡者何其之多?为何会独独亲自出面庇护三妹?
“为什么?呵,这个问题倒是有趣。”
通天闻言冷笑,眉梢轻挑,微屈起左手指尖,轻轻捏住一颗白棋,有下没下地轻叩着棋盘,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
杨骏不解地抬眼看着他,只见他面色生冷地盯着棋盘上错落交叉的黑白棋子,眉眼间隐隐约约流露出几分肃杀冷冽,不言不语地静静端坐着。
良久,通天突然再度冷冷嗤笑一声,“啪”地将手中棋子敲落在棋盘上,抬眼瞧见杨骏明显一副不明所以的神色,轻哼道:“这等疑问休要再提,待时机成熟,尔等自会明白。”微微停顿,倏地拂袖而起,“既然尔等伤势已经痊愈,那么本座明日就让座下弟子代为送你们离开金鳌岛。”
说着,径自唤了守在内殿门口的道童,抬脚出了碧游宫,只留下兄弟二人,各怀心事地坐在小榻旁,半晌都没言语。
杨骏被通天一句话窝住了心,闷闷地半天没喘匀气儿,愣愣地看着他头也不回地拂袖而去,又有些搞不清楚这人为何突然就变了态度。
他忍不住暗自叹气,目光无意间落到了桌上未曾收起的棋盘上。
因为通天适才的最后几下敲打,原本无暇的汉白玉棋盘右下角微微裂了道缝,刀刻的经纬线将棋盘分成了八八六十四块方格,细小的裂痕混合着方格边缘的缝隙,看得并不真切,反倒是整个棋盘在夜明珠的映照下熠熠生光,幽幽地透着几分冷意。
杨骏被棋盘上错落的棋子吸引,忍不住细细打量起这局残棋来。
白子合而围之,将大片的黑子牢牢分割成数片区域,每片区域都有白子从外而内团团围住;而黑子虽表面看上去呈现出不可逆转的败势,但零星散落在白棋包围圈之外的几颗黑子却恰到好处地牵制住了白子,任凭它们围得再牢,也不敢轻易吞掉其中的黑棋。
——竟是难分轩轾的和局之象。
他忍不住暗暗赞叹,竟一时忘了他要做的事,半晌才回过神来,起身走到棋盘前,小心地将上面摆着的黑白棋子小心收起来,一边收,一边对坐在原处没动的杨戬说道:“小戬,时候不早了,你重伤初愈,该早些回房歇息。”
话音落下,他许久都没听到回音,一抬眼,却见杨戬正轻蹙着眉梢,神色郁郁,因伤势初愈,俊逸的脸除了仍然带着几分病态的苍白,隐隐约约中还透了几分冷冽阴沉。
他神情专注,很明显是根本就没听到杨骏方才所说的话。
杨骏不由轻轻叹了口气,将刚刚守好的棋盘推放到紧靠在小榻里侧的另一张桌子上,伸手在杨戬眼前微微晃了晃:“小戬?你怎么了?”
见杨戬下意识地眨了眨眼,片刻才蓦地回过神来,他忍不住抿了抿唇角,目光炯炯地盯着自家小弟苍白瘦削的脸,又轻声问了句:“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可是身体还有哪里感觉不舒服?要不要让通天教主再回来给你看看?”
杨戬闻言摇了摇头:“不必,我只是有些担心父亲。”
“担心父亲?”杨骏暗暗皱眉,“他……”
杨戬摊开手掌,将挂饰递给他:“你自己看看。”
杨骏伸手接过,低垂下眼细细地打量——两种色泽交叠形成的十字形状与他们兄弟之前曾经作为生辰贺礼互相交换的吊坠十分相似,只略略大了一圈,质地似金非金似玉非玉,如水温凉细腻。十字挂饰的中央镶嵌着一颗夜明珠一般的圆形珠粒,通体俱都晶莹剔透,还隐隐约约能看到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