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松开手,转过身去背对着她,语气冰冷得如三尺坚冰:“如果你执意不和你的‘容姐姐’分开,那好,朕成全你,你就去冷月宫和她互相依靠吧!”他故意把“互相依靠”四个字加重语气,说出恨意来。&*";
子灵强忍着眼中的热泪,咬着嘴唇,望着他渐渐朦胧起来的背影,久久没有开口说话。孟宏煜亦没有说,静静地等着子灵的回答,一颗心突突地跳得厉害——他多么害怕她选择的是苏子容而不是他啊!
在这宫里,他为了皇位和江山事事小心,处处防备,如今,他终于渐渐地对萧子灵用起心来,也渐渐地愿意向她敞开心门,她怎么可以在此时离他而去?而他之所以不立她为后,并非出自他的真心。如果他的后位没有关系着家国利益,如果他得以自由地择妻而娶,那么,他必定会让她萧子灵当他的皇后!必定会!
忽然,子灵走上前去,伸出她细瘦的手臂,从他背后环上他的腰,把头轻轻得靠在他宽阔的背上,紧紧地搂着他,紧紧地……
他脑中紧绷着的弦忽的松开了,发出一声悦耳的脆响,心中一阵狂喜——她终究还是选择了他,她这不就是在“依靠”他吗?
他正想转过身去搂着子灵,子灵却幽幽地开口了:“但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1)
他倏得停下了手,全身僵硬——她是什么意思?什么负不负?什么相思?
猛然转过身来,抓住她的双臂,直直地看向她,只见她泪流满脸。苍白的小脸上泪痕阑干,仿如梨花带雨,又似寒梅凌雪,她眼中的悲伤和哀怨,重重地击进他的内心。
“子灵愿意陪容姐姐去夕花堂,望皇上长毋相念,加餐添衣,犹自珍重。&*";”她流着泪说道。
“你……这是要……弃朕而去了吗?”他忍着心中巨大的哀伤,语气忽然弱了下来,仿佛一头受了重伤的雄狮,眼神悲戚。
“皇上您有太后,有公主和皇子,还有众多的娇美嫔妃,而容姐姐她……只有我。”她动之以情,希望他能念着苏子容的孤苦无依而回心转意,让她们相伴于永乐宫。
然而,他却不为所动,愤然转过身去,冷冷地说道:“那好,你们走吧!”
她对着他修长的背影盈盈一拜,含泪说道:“臣妾告退,愿皇上万福。”她第一次在他面前自称“臣妾”,也将会是最后一次!
她转过身,悄然离去,那扇沉重的朱漆大门在彼此身后轻轻地掩上——同时掩上的,还有孟宏煜那扇早已虚掩的心门。
他和她之间,再次被一扇沉重的门隔绝开来,此后,同心而离居,一个在暗处夜夜心伤,一个在明处冷眼旁观。
这是他和她之间,最初的别离。
回到永乐宫,只见秋霁姑姑默默地收拾东西,苏子容却呆呆地坐在椅上出神,每次伤心至极,她都是这副离了魂的模样,子灵也见惯了,并不去打扰她,只是吩咐玉奴和筱如也去收拾东西,要和苏子容一同搬去夕花堂住。
听了子灵的话,苏子容才忽然回过神来,急忙起身奔到子灵身边,抓着子灵的手问道:“你说什么?你还怀着孩子呢,怎么能到那清冷的地方去!”
子灵却意味深长地微微一笑,柔声道:“姐姐也知道那是个清冷的地方,不正好养胎吗?”
苏子容仍是疑惑不解,子灵继续向她解释:“听了姐姐被德妃害得滑胎的事后,子灵心中总是不安,因此,若能随姐姐去夕花堂,远离是非纷争,得以心如止水,安静养胎,不也是件好事吗?”
是的,其实子灵之所以选择去夕花堂,除了真的不想与苏子容分开之外,也是想寻个安静的地方好好养胎,否则,她怎么会不懂得识时务地向孟宏煜示弱妥协?
况且,父兄在得知子灵怀孕后又蠢蠢欲动地欲立她为后,她真是害怕他们的行动会刺激到太后和林月瑶,万一她们将她腹中的孩子当做“罪魁祸首”,那可如何是好?因此,在接过圣旨的那一刻,子灵便已盘算好了要随苏子容去冷月宫,也已盘算好了要与“君”生别离。
“‘乐莫乐兮新相知,悲莫悲兮生别离。’”(2)苏子容轻声问子灵道,“虽说如此,可是,妹妹可做好了相思相望不相亲、两处xiaohun的准备?”
子灵郑重地点头,坚定地说道:“对子灵来说,此时此刻,最重要的是腹中的孩子。”轻轻地抚着微微隆起的小腹,子灵心中充满了深深的爱意,这就是最初的母爱——为了他和她的孩子,她什么都愿意舍弃!
苏子容轻轻地点头:“既然如此,我就放心了。”知道萧子灵去夕花堂,并不是受自己连累,而是另有筹谋,苏子容不再自责,心中也释然了。
夕阳西斜之时,一行人来到了夕花堂。
苏子容一向只有秋霁姑姑一个人伺候着,子灵本意是来夕花堂养胎的,因此也只带了最信任的玉奴和筱如,五个女人,静静地站在夕花堂外。夕阳给这本该凄清的画面上了色,这“五美图”多了一丝丝人情的温暖。
看着遭了火灾后修葺一新的夕花堂,苏子容想起自己三进两出夕花堂的经历,心中无限感慨!
自子灵来后,她原本水平如镜的生活,便激起了阵阵涟漪。子灵似岸边戏耍的纯真少女,调皮地捡起一枚枚小石子,轻轻地投进她的心湖,让那颗原本已被自己硬生生捂死的心又活了过来,从此有血有肉,有笑有泪,有姐妹有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