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离一踏出那温暖的白色道光圈,风雪便打着旋儿铺面而来。今晚这鬼林里的寒风似乎刮得异常猛烈,让身形轻盈的惜离在这暴风雪之中都有些站不住脚跟,稳不住身形。即便如此,她还是朝着北方单膝跪了下来。
冷风习习,将惜离的白色衣袖肆意掀起,让这跪坐在一片白茫茫的雪花之中的惜离看起来是如此地与红尘世俗格格不入。或者,她便是那无意堕入人间的仙,刚刚落地,尚未开始经历这些贪嗔痴恋。
“……小狐狸,咱们,又碰见了。”
本来车轮滚滚的声音还远在天边,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惜离面前。惜离抬起头,见到站在自己身前的,正是鬼司黑无常。此时此刻,他手里并没有拿着招魂幡,而是负在身后。如墨的青丝如往常一般,高高束起,并用一支碧绿的发簪,紧紧固定住。
惜离看了一眼似笑非笑的黑衣无常,复又低下了头:“狐妖洛惜离,拜见二位鬼卒。”
“哟。几十年不见,倒也长进了不少。”,黑无常轻笑了一声,在说这话时,眼睛有意无意地便往惜离身后的道光上头瞟“不过,也说不定是没有长进。”
话说一半便不继续再说,似乎是这位黑无常大人的习惯,惜离也早已习以为常。惜离在人世间的修行,多以普度众生为主。既然是选了这么一条渡化众人的路,自然就会经常碰到阴曹里的那些鬼司。也许是因为凡人太过堕落,这人世间要渡的厄太多。让惜离在这漫漫六十年之中,认识了不少鬼仙。大到这鬼林之中的山鬼戚夫人,小到引路小卒。
惜离对于黑无常的冷嘲热讽置若罔闻,对方只要不挑明,她也打算对这话中深意视而不见。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惜离也学会了些凡人推诿的手段。
“墨大人,眼看阴时也要到了,您若不在那时候带着这些可怜人的魂魄赶到河边,怕是会赶不上鬼门洞开的好时候吧。”,惜离一边说着,一边也学着黑无常的模样,有意无意地瞟了一眼黑无常的身后。
只见一辆又一辆的阴鬼马车整齐地排列成一个队列,不论现下这风雪多大,都无法卷开这马车的车帘。惜离知道,那些马车里装着的,都是一些孤魂野鬼。自从这凡间征战不断开始,阴兵借道运送大批的孤魂野鬼去阴间已经不是稀松平常的事情。
这是第几次碰到黑白无常拿着帅旗统率鬼兵借阳间道,她已经记不清楚了。
又是从第几面开始,惜离知道了黑无常本名叫墨,她也记不得了。往往在这个时候,惜离才会真正感觉到,时间流逝,如白驹过隙,却又似南飞大雁,雁过不留痕。
“呵。好利的一张嘴。”,墨轻声笑了几声,难得的不是那般阴阳怪气:“小狐狸,你还是没变。就连在那道光里的人,似乎也没变。”
墨又抬眼看了看惜离的身后,莹莹发光的道光圈似乎非常温暖,也非常安全。让里头的人察觉不到外面的动静;外头的人,也瞧不见里面人的模样。
“走吧。”,墨回头,对着白无常一挥手,鬼兵驾驭的马车车队便又开始跑动起来,轰隆作响。
“……什么以前?大人,惜离不明白你的意思。”
墨的一句话,似是一根刺,猛地扎在惜离的心尖上,让她猝不及防。
“以后,你就会明白的。”,负手而立的青年人微微一笑,似是疼爱一般,他伸出手来捏了捏惜离的下巴:“看你这模样,似乎也不像是把前尘往事忘得一干二净啊。都忘了,难道不好么?何苦来哉。”
墨摇了摇头,眼见着最后一辆马车已经奔腾驶向前方,他也转身准备离去。正在这时,惜离却突然伸出手来抓住了他的衣袖。
“大人。您此话到底是何意,惜离真的不懂,却很想明白。”,惜离皱了皱眉头,早已心乱如麻。见墨没有回答他,也没有挣开她的束缚,只是静静地站在那儿,惜离的心更似沉入到了千尺寒潭之中,那寒潭深不见底,让她没来由地惶恐:“难道我做的那些梦,都是真的?都是我自己的事?”
“你做了什么梦,我不清楚。”,墨摇了摇头,轻轻抽离了自己的手臂:“我只能说,现在无论你问我什么,我都不会答的。时机未到,我不能说透。你也不要多想了……”
墨又是欲言又止,最后只是叹了一口气,便转身消失在了惜离的视线之中。惜离失神地瞧着远方的一片黑暗,她似乎瞧见了河上鬼门开,看到了数万魂魄纷飞于天地,最后化为一尾锦鲤一头扎入鬼门之中。
天,还在下着细雪。这周遭的一切和眼前所见的场景,似曾相识。
正在这时,袁不羁的声音异常突兀地出现在了她的身后。
“你在看什么。”
惜离转过头来望着他,眼神冷冰冰的:“不是叫你不要出来么?”
神秘女人的质问让袁不羁不悦地皱了皱眉头:“你在外头搞那么久,我怎么知道你在干嘛,当然就出来看看了。在那里头,我又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听不到……”
“看不到听不到是好事。”,这是惜离第一次抢他的话头,所以袁不羁对此颇感意外。他的直觉告诉自己,就在这一时三刻的时间里,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一定有什么事情发生在了惜离身上。
她或许是和什么说过话,又或许是看到了什么足以让她心烦意乱的东西。不论是哪一种情况,都让袁不羁的心理一紧。有些话他没多想,便说了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