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一届的会试乃是北京城的保留节目,每到考生进场和出场的日子,北京城就会迎来一个不眠之夜。
马车在路上行得极慢,却见大街上到处都是人,除了考生,还有卖消夜的贩子,揽活儿的轿夫。
今日,北京城破例地解除了宵禁。
实际上,宵禁不过是对普通百姓。有功名的读书人晚上却是可以随意走动的,只不过需冒着被无数衙役和兵丁盘查的麻烦。
大约也是知道考生们这九天实在是累坏了,出了考场之后,多半会找个宵金的地方放纵放纵,又或者三五好友聚集在一起谈诗论道,检讨考场得失。所以,上头特别开恩,不设夜禁。
如此一来,京城的所有酒馆和青楼都开着大门,将灯点得亮亮的。
整个北京城都笼罩在一片光影之中,随意看去,竟然有现代都市那种万家灯火的味道。
进了马车之后,苏木和吴世奇各怀心事,都没有说话。
回到家之后,吴世奇也没回自己院子,而是直接去了苏木的书房。
房中早已经备下了一桌酒,都是硬菜。
两人也不废话,提起筷子飞快地吃起来。只片刻,就将酒肉一扫而光。
这才不约而同的惬意地打了个饱嗝,端起酒杯美美地喝了一口。
“受用,好生受用!”一直没有说话的吴世奇这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苏木会意,朝小蝶递过去一个眼色,道:“我和吴老先生有要紧话说,你们下去吧。对了,任何人不得过来打搅。”
“是。”小蝶感觉到气氛有点诡异,点了点头,带着丫鬟退出房间,然后带上了门。
小蝶刚一出门,吴老先生就敏捷地跳起来,一纵身走到窗户后面,目送府里的丫鬟出了院子,再看不人,才哈哈大笑起来:“痛快,痛快,痛快!”
苏木却没有笑,反问:“如何?”
四下无人,吴世奇也不掩饰自己心中的欢娱,纵声大笑:“中了,中了!以我吴世奇的本事,若是这样还不能中,那才是咄咄怪事呢!”
说着话,他猛地朝苏木长长一揖:“十年耻辱,今朝将雪,苏木,虽说你我以后是翁婿。不过,此刻咱们平辈论交,你的情义,吴世奇无以为报啊!”老先生读了一辈子圣贤书,又是道德先生。
说句实在话,他这几日也是天人交战。觉得从苏木手中拿到考题,是不对的。作为一个君子,以前向朝廷检举揭发。
可是,如此一来,苏木肯定要被杀头抄家。那么,自己的女儿又该如何?
女儿和苏木的情义他是知道的,如果真有这么一天,只怕云儿也活不下去。而儿子也会同自己断绝关系,最后的结果,苏木被国法严惩,而他吴世奇也要跟着家破人亡。
再则,一个读书人最大的理想是什么:学而优则仕,要想进入官场,堂堂正正地做一个朝廷命官,你就必须中进士。
况且,以前你因为出身的缘故,被世人诸多羞辱。这次如果中了进士,岂不是要扬眉吐气了?
这个巨大的诱惑,叫吴世奇欲罢不能。
到最后,他终于投降了,接受了这桩魔鬼的交易,整个人的心态也从此发生了巨大变化,在不是以前那个食古不化的迂夫子。
听苏木问起考得如何,吴老先生忍不住得意地大笑起来,作揖拜谢。
苏木忙将他扶住,心中苦笑,这事还真没办法解释,又有谁知道我苏木其实是被老天爷玩了一把。
他正色问:“此事休要再提,都是一家人。苏木年幼丧父,内心中早就将老先生你当成我最亲的长辈了。不过,这事关系甚大,晚辈今天就想问你一句,那题你是否泄露给他人?”
吴老先生瞬时站起来,一拂袖子,不悦地喝道:“此事关系到你我两家的身家姓名,吴世奇虽然糊涂,可也不可能干出这种事情?苏木你也不用问我,吴某虽然穷,可吃喝都由你供给,断不至于贪些许银子将试题卖给他人。再说,我不通世事,就算想卖题,也找不到买主啊!”
唠唠叨叨地说了半天,吴世奇猛地意识到什么,失惊叫道:“苏木,是不是还有人提前知道考试题目了?”
说到这里,他一张脸顿时失去了血色。
苏木凝重地点了点头。
吴世奇抖瑟着嘴唇:“谁……谁还知道考题?”
苏木低声道:“老先生,如果我没猜错,通政司经历司来参加会试的知事们大概都是知道的。”
“怎么可能,他们虽然都有一定的背景。可却没有苏木你这样的通天手段,根本就没可能提前拿到题目的。”
苏木忙将自己的观察和推测一一同吴世奇说得分明,然后道:“那日那几个知事都已经试过我,刚才出考场的时候,牛得水和段炅还凑在一起等其他人。要知道,他们以前可是不对付的,竟然走在了一起。如果没猜错,他们应该是确定了题目没错之后,再在一起商议的。”
听他说完,老先生抽了一口冷气,惊得软软地坐在椅子上:“事行不秘,人多口杂,难免走露风声。完了,完了,你我只怕都要被人砍掉脑袋。我死不要紧,只可怜云儿和念祖!”
说着话,大滴大滴的眼泪落大胸口上,不片刻就湿漉漉地一大片。
苏木没好气地说:“事情还没到最后时刻,老先生你伤心什么,我只是想问是不是你将题目一不小心泄露出去的?”
“对啊,现在还没泄露啊,老夫又伤心什么呀?”吴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