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大宫墙上的萤石在夕阳退场后,争先恐后焕发幽蓝碧绿的光华,正如挤在宫门口这群闹哄哄的凡人一般。
黄长老差点被撕破袖子,才终于听明白他们的诉求:要么就对有孩子上学的家庭免去口钱,也就是人头税;要么就取消孩子不上学大人罚力役的强制规定。
蒙慕一颗炽热的心碎了满地。他既想不通为何百姓不愿让自己的孩子学习知识,更不理解他们为何要生那么多孩子,在无暇给予他们教育的情况下?
“若是我娶了王后,只要一个儿子和一个女儿就足够了。”
他走下王座,若有所思的轻拢宽大的袍袖缓缓的踱着步子。片刻后眼中精光一闪,看向各有一肚子建议的臣工,露出了狡黠的微笑。
“去把狐族头领请来,本王要跟他说几句话。”
半个时辰后,高大又妩媚的头领大人从暗道离开了王宫。又半个时辰后,宫门侍卫气喘吁吁的跑到殿外,通报外面突然变得更加混乱的局面。
狐族很擅长与任何人打交道,事实上妖天生就知道每一个人的价值,以及从不同的人身上用不同的方法能够获取多少利益。
可惜的是,凡人是他们长久以来的难题。这个单薄、脆弱的部族很容易受蛊惑,太多yu的同时是不匹配的经济实力。面对他们毫无底限的承诺,妖族选择了相信,后果就是……
妖族或胖或瘦的各位店家带着他们的伙计来到了王宫前,趁着凡人当家的男人都聚齐的时候,要账。
酒馆、茶肆、酱菜铺……每家都拉来一车记载着赊账明细的木牍。在凡人以为他们胜利在望的时刻,扒拉着木筹珠算,挨个的讨债。
高举的锄头灰溜溜的耷拉在地上,凡人们面红耳赤的小声辩驳:“就不能换个时候说嘛?这办大事呢!”
美貌狐族阿妈拨开众人走了出来,戴着十个戒指的柔荑指向嚷的最凶的那几位:“可没听说过来咱们娼馆还要赊账的,王宫给的好处你们倒不要,占便宜占到我们姊妹身上来了。这是什么道理?”
这番话一出,凡人堆里登时炸了,准确的说是跟着自家汉子讨说法的娘们儿们炸了窝。这还得了?还说怎么不舍得给孩子买支好使的狼毫,合着钱都塞进娼妇裙子里了!
男人们羞愤难当,女人们义愤填膺,各位店家拦住众人不还钱不能走。
叫骂夹杂着哭声,质问变成了撕扯,最后形成了混乱的互殴,王宫门口空前的热闹。
男人们倒是忘记了他们本来的目的,只想尽快摆脱眼前的窘境。
好在仁义的勇烈大王派卫士替他们解了围。
沉重的宫门缓缓开启,两队高头大马从里面走出来,迅速的包围了所有人。
身负闪亮铠甲的卫士首领,在马上摊开一卷明黄的卷轴,宣布众人藐视王宫、无礼喧哗的罪名成立,所有人杖责一百大板。
妖族最先明白过来,顺从的俯首认罪。凡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难得一致的替自己感到羞耻。
萤石璀璨,照的宫门外一片通明。前一刻被认定有罪的人们整齐匍匐在地,将自己的后背贡献给崭新的六尺廷杖。
哀嚎声不绝于耳,女人们享受到了免责的待遇。然而她们觉得还不如受点皮肉之苦的好,免得眼睁睁的看着自家男人挨板子。在这些女人的心里,丈夫就是这么一种家里可以跪门槛,出去绝不能丢面子的生物。虽然解恨,但还是免不了要陪着心疼流泪。
廷杖不轻不重,侍卫脸有板有眼的打完三十下,不闪腰不岔气,齐声大喝利落收杖。
蜃族的先知,沃野人、妖、魔各部族的主宰,凌驾于一切先贤之上的在世贤人,四面八万无所不能伟大的勇烈大王再一次显现了他的仁慈。在受刑的人们被打的心服口服要吐血又没吐血的关键时刻,黄长老带来了墨迹新鲜的赦令。
勇烈大王慈爱臣民,念在他们初犯的份上,每次廷杖只打到三十。给所有人改过自新的机会,待伤好之后,或者去屯田做工,每一日抵十个板子。不愿意的,就再自觉来王宫领罚,直到罚满为止。
趴了一地的各位早就身体力行的表达了他们的服从,除了大呼圣明赶紧回家之外没别的想法了。
王宫门口的危机暂时过去,宫墙内的会议却刚刚开始。
蒙慕心知这一晚肯定是不得消停,他倒是没什么,就怕冷落了道静。赶紧吩咐晚饭,撂下满殿的大臣让他们先商量着,准备送他回寝宫休息。
侍女附耳告诉他,道静根本就没回王宫。
“他不是……”蒙慕左右里看看,这才想起来,自己是独自策马先回来的。
想想也对,他哪里肯老老实实跟着自己?只怕又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自己玩去了。
沃野并没有很多人知晓道静的身份,所以蒙慕对他的安全也不十分担心。
直到深夜,才敲定了解决方案。蒙慕转转僵硬的脖子,觉得开这几个时辰的会议简直比跑个八百里还要累。
送走了大臣们,他把身边的两个侍女打发去准备夜宵,自己一边舒展筋骨一边溜达着回他的寝殿。
“做的是有些过了,可我觉得,师尊也该给他一个辩解的机会。”
“……好吧。这件事我就不能插手了,相信师尊自会有决断。”
这个声音蒙慕要是不听不出就真有鬼了,他的脚步悄无声息,靠近了这声音的源头。
道旁假山在夜色中显得颇为阴森,一块巨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