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春时分,春寒陡峭,广厦屋梁挡不住寒风缕缕,仍从窗缝门框间渗透到屋内。

偎在熏炉前,忆君手下赶制着一个香包,只剩最后几针,收完边角埋针在衬里打个结,剪断线头,仔细再检查一遍,总算是完成了。

前些日子她总病着,拿起针线就打磕睡,绣不了两针歪在枕上何时睡着都不知道。等好不容易有精神气力,既要到白起堂内奉承大长公主,又跟在静安长公主身边出门应酬几回,往往消磨大半日功夫,回房后也没剩下多少心境想做针线活。

今天是尚坤的生辰,赶早他去长公主府请安磕头,说好等他请来静安长公主一起过来再开席。再拿不出针活,可是说不过去。

出人意料,晋阳大长公主没有为孙儿大办生辰的意思,不独今年如此,历年都是低调行事。

听阿苒悄悄说起,全是因为郎君生辰在二月初一,可巧在二月二龙抬头的前一日。早些年有人乱嚼舌头,编排尚家的人压着龙头,晋阳大长公主下令不许为尚坤办生辰,严禁底下的奴仆和家将在这一日登门恭贺。

事关皇家和尚氏,空穴来风也不敢掉以轻心。

“夫人,时辰也差不多,我们该去正堂等着郎君他们。”阿苒在旁轻声提醒。

忆君拿起香包,想了想,把它放到枕边,等晚上回房再交到尚坤手里,反正他已经见过千八百回,早不当稀罕物。

边披上斗蓬,她问几个婢女,“世子和世子夫人送来寿礼,我昨晚已经挑出上好的回礼。阿苒,你唤个人亲自跑一趟,务必转达郎君的谢意。”

“奴这就去。”阿苒抿着嘴微笑,清秀恬静。

不得不说云尚仪挑人好眼光,院里这帮奴婢,论口才论机灵论品貌阿苒都不是最拔尖的那个,可她行事分寸把握得极好,既不会谄媚惹忆君生厌,也不拿大欺凌弱小。众婢女们也是心服口服,凡事都要看她行事,就连尚坤身边的领号侍女也要看阿苒几分眼色。

“夫人真美!”几个侍女由衷赞叹,跟随忆君穿过院子,出门坐上车,可巧就在白起堂外碰见郎君和长公主也刚到。

上京城里的头号美男丰神俊郎,乌压压的头发束着金冠,着黛色团花锦袍,腰系玉带,长身颀立,不威不怒却是气势如虹,似下刻就可做出鞘剑,随时待势而发。

他立在堂前带笑扶忆君下车,拉着她的手追上长公主,一同进到内堂。

单从外貌而论,晋阳大长公主也要说一声阿圆也可配得她的平安奴。这朵娇花越来越美,眉梢眼间带着诉不尽的风情,顾眼之间勾去了平安奴的魂。从进门到现在,两人粘到一起眼里就没别人。

“咳,咳”,晋阳大长公主重重咳几声,引起孙儿注意回头,她无声笑一下,和侄女对视,两人都轻摇头。

这世上的事,莫过于你能预见到将来,却有心无力,眼睁睁看着它偏离轨道愈来愈远。尚坤把一颗心全投在忆君身上,上京城里几乎人尽皆知,尚家两位公主所做的努力全打了水漂,心有不甘却也是无可奈何。

情之一字,世上又有几个能堪破。晋阳大长公主一生只恋着尚召阳一个,临了心灰意冷,也还是处处为尚氏筹划出力。静安长公主自少女时,身后就围着表兄在打转,自她情窦初开到及笄嫁人,眼里心里再无旁人。

“下月上巳节,曲江边又有一场盛会,坤儿也闲着无事,不如带阿圆出城闲逛半日。”静安长公主温柔亲和,再次提醒他们,“七娘或许也去,你们切记,不要和她过于亲近,打个照面说句话就成。特别是坤儿,不许再招惹她,你舅舅说过好几回要赐婚的话,都被我硬拦下,他对你已很不满”

尚坤没当回事,轻哦一声,转头说及别的,“阿娘,阿爹不在京中,你一个住在那边府里怪冷清,不如也搬过来,陪祖母说话做个伴。儿子也能多见你一回,省得老往那边府里跑。闲了还好说,等忙起来几天不着家,您老又该怪儿子心不诚。”

这孩子,好好的话到他嘴里变了味。静安长公主喜气抑不出,笑着应声好,“我来了,你可别嫌烦。到时又要说这府里供着两尊大佛,你不得畅快。”

“哪会”,尚坤辩解一句,想说什么又咽下。阿圆特意叮嘱过,不能说是她的提议,只要能哄得阿娘开心,是谁先想出主意都无关紧要,反正阿圆就是他,他就是阿圆。

到了午时,一家人和和美美用过午饭,尚坤急着要替娘亲搬家,抹净嘴巴带着人去了西边府里收拾行装去了,忆君也告退出来回屋子。

上巳节是未婚男女公开示爱的日子,按世俗的眼光,尚坤如今仍算是钻石王老五,有资格出现在这种场合。可他带着忆君去,真的合适么?

忆君坦然面对,她有极度的自信,更对尚坤有极大的信心。信他,心里一个声音对自己说。

进到聆风院内,正屋台阶下阿苒和一个青年男子正在说着什么,眉弯眼盈,带着娇羞,见到忆君,福身唤一声夫人,那名男子也回过头,拱手行礼,高大消瘦,正是尚显。

忆君轻抬眼皮,随口应一句,径直进到屋内,身后传来阿苒细碎的脚步声。她眼前多出一封信札,熟悉的笔迹,带着塞外的黄沙冰雪气息,这是子君每月的惯例请安信。

有一回她托尚坤捎去自己的回信,等再回子君再寄信时特意为她寄一封平安书,一如既往絮叨,说他在边城的点滴,字里行间全透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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