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中幽暗,缕缕光线穿透树冠照射进来,道道白光似是利剑,一道投在尚召阳的胸口,另一道照在尚坤的脸上,周遭气氛万分诡异。

老者剧烈咳几声,山林空寂,只听见他一个人的动静。

忍下喉咙里上涌的腥甜,尚召阳双臂撑在树干上坐直身,够到眼前的剑,借助长剑撑起身。

“还不到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大丈夫岂可轻言生死。”他仰头紧盯着孙儿如是说道。

尚坤轻蔑一笑,一切全在他的意料之中,站起身牵过紫骅骝准备上马继续赶路。

听见有利器划过密林的唿啸声,他向左偏一下头,一支箭矢擦着他的耳边射到一旁的大树上。

敌军离得愈来愈近,而他只轻装带着百人的随从,又有一个腐朽之人做拖累。真是怕丢掉尚氏的英明,若不然他真想把尚召阳丢下,轻轻松松专心赶路。

之后的数日当真是在和时间抢先机,尚坤凭借对当地的熟悉程度,每次都是在千钧一发的时刻将敌军甩开。

没日没夜逃亡了五六日,人困马乏,连紫骅骝也快到耗尽最后一份力气,更别说其他的马。

在林中设下圈套,尚坤一行人躲在山洞中歇口气,他在静等着派出去的斥侯回来,赶明天就能到雁塞,照眼前这个情形,恐怕前路凶多吉少。

他背后箭囊里的剩下不多几枝箭,随身带的干粮也快要吃完。怕招来突厥人,林中也不敢生火,大家就着泉水啃几口,胃中不空就行。

尚召阳还在咳,用了尚氏的祖传的续命丸,可他没有好转的迹像。

夏日的天说变就变,方才还是艳阳高照,转眼间瓢泼大雨倾盆而下,外面的路更是泥泞难行。

尚坤负手立在雨帘前,半边身子被雨打湿浑然不知,他已清醒地意识到凉州城也在危险中。

有人专等用尚召阳将他诱出城,挑他不在凉州坐镇的时机发难,突厥人也在这个时候发兵。他惟庆幸之前派阿显偷偷回京,但愿阿显能护着祖母她们平安,也希望阿圆能撑到他回去,她一定要等着他,决不能有任何意外。

“坤儿”,尚召阳的噪间沙哑如破锣,见孙儿不曾回头,咳过两声后,他继续说来,“乌鞘岭有条不为人所知的暗道,可避开追兵,绕进关内,直穿过去就是雁塞。”

尚坤回首,冷笑一声,“既然有密道,为何不见你前几日说起?事到临头,谁知你在打什么鬼主意。”

尚召阳垂目黯然,那是晋阳在不经意间发现的,当年塞外偷袭全靠它发挥威力。他不想说,是想撇清与他纠缠了一生的晋阳。

家中孩子们都尊重他们的母亲及祖母,可尚召阳独独想避开晋阳是他妻子这一身份。他恨着武氏,可家中儿孙全带着武氏的血脉。

尚召阳又开始剧烈咳嗽,在洞中发出回音。身边的长随差点以为老国公要死掉,吓得又掏出药瓶倒出一丸药喂到老国公嘴里。

到了约定的时辰,还不见斥侯现身,尚坤又耐心等了小半个时辰,还是听不到方圆几十里有人经过的动静。

明白派出去的人八成是遭遇不幸,他握紧双拳,转过身回起尚召阳:“你说的路在哪里,速速带我们去,再迟一步,别说是雁塞和凉州城,上京都有危险。”

覆巢之下焉有安卵,尚家历代做着保家护国的武神,这一点尚召阳也是明白,说到底他恨着武家,却不曾恨着大周和万万黎民。

“那条路只容一人通过,马匹全要留下。”尚召阳气息微弱,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话。

他们全靠这些马活下来,马要留下,人更加没有优势。当即有个亲卫请命:“让属下断后,代郎君骑着紫骅骝向西朝着雁塞方向行去。”他的用意不言而喻,这是要替尚坤去送死。

尚坤盯着身边原本不起眼的亲卫,目光深邃,只说了一个字好。

有近三分之一的亲卫随在之后请命,请求留下为郎君引开突厥人的注意力,人若是少了会让突厥人生疑。

虽说沙场上终有一死,可这么白白就让亲卫送死,尚坤有种亲断手足的感觉,等他到了雁塞,这种感觉更加浓烈。

紫骝骅似是通人性,小跑过来在主人头脸上亲热地蹭来蹭去,放下它高傲的身段,任由一个亲卫骑在它背上,依依不舍轻声嘶鸣。它那样的醒目,人人皆知是尚坤的坐骑,也惟有它,能让人一眼分辨出尚坤的所在,用来迷敌之用最好不过。

大敌当前,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尚坤下令出发,两拨人分头行动,二三十个亲卫骑上坐骑向西,其余马儿放开在荒野间乱跑迷惑敌军。

尚坤则带着其余人走向密道,说是密道,却是天然形成的一条捷径,只因凿在陡峭的山壁上,垂直上下,两边又无可扶之物,当真是凶险。

才下过雨,石壁湿滑,尚坤试了好几回,无法踩住脚,他仰望青天,撕下松江布里衣扯成条绑在鞋履上,其他人纷纷效仿。

说起来,他锦衣玉食长大,身上所穿全是精细的绫罗绸缎,之所以用上松江布,还是因为阿圆。她喜欢穿布料的里衣,连带给他也做了几身,出门那日,正是她盯在一旁为他穿衣裳,理所应到也挑了她喜欢的一套。

他甩一下头,怕多想阿圆一下,累得她在那里也揪心想着他。不想了,她会等着他回去。

其他人还好说,服侍老国公的下人又开始犯难,他嗫嚅喊一声郎君,意在讨个示下。

有点眼色的人一眼能瞧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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