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莎乐美临走所说的话,一阵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难道岳父大人亲自前来收拾不听话的女婿?或许莎乐美已接到最后通牒,即将被捉回“蛞蝓镇”长期禁闭?只要以上猜测大致吻合,追上去极可能白白送命,很难带来任何改观。推断,怀疑,焦虑,不信……杰罗姆?森特脑中浮现不少晦暗的可能。习惯了严酷的军旅生涯,他对以身犯险早就十分麻木,前不久世界末日还是别人的难题,自己不过适逢其会、贡献点廉价的同情;倘若妻子一去不返,大崩溃的涟漪无疑也将他照应了一把,继续扮作旁观者便沦为自欺自嘲。
危机迫在眉睫,使命感和妻子的安危必须得二择其一。想到“半畿尼”随时可能与自己联络,杰罗姆懊丧又踌躇,临阵脱走的念头油然而生:一面是无底深渊,一面是亲密伴侣,理智和情感的较量很快便得出结论。眼睛扫过气窗外的光幕,杰罗姆掂量着掌中利刃,嘴唇被矛盾与决断压成了一条线,毅然朝返回的雨道迈一大步。
“打算往哪去?”话音未落,半尺厚的混凝土墙体应声裂开,断口处齐如刀裁;喷溅的岩屑结成絮状云雾,边缘平滑,酷似一道实体化的犀利剑风!切割混凝土的力量暂时成谜,半截墙壁沿裂口飞坠向地面,水泥甬道随之坍塌了一小半。烟雾迷离中,只见高矮两个身影堵住去路。“啊,不速之客……”高个人影交叠双臂,用古代摩曼语说,“可惜这是条死路!蝼蚁,瞻仰你们的末日吧!”
嗓音极度雄浑,超出可能分辨的最低音,对方每吐出一个单字,便带动空中微尘做一波不规则的震荡;左右延伸的犄角状似健硕的北山羊,呼吸时胸腔起伏,附近的气压随之生出细微变化……很难想像对面的活物“只是”个纯种恶魔,而非某种早已灭绝的爬行动物。
无论在体型还是气势上,杰罗姆都差了一大截,敌人占尽优势,这场会面堪称命悬一线。危机关头杰罗姆本能地施展“高等加速术”,不论是打是逃,行动迅速才是保命的关键。恶魔对此视而不见,抽出腰间佩剑,眼孔牢牢锁定住猎物。同一时间,恶魔身旁的矮小人影右臂发力,掷出一片手掌大小的物体,循着蝙蝠般飘忽的飞行线路、绕个半圈侧面袭来。
杰罗姆全神贯注完成施法动作,直至打着卷的薄片逼近了颈侧要害,一瞬间寒毛倒竖,皮肤已觉察到刺人的凉意。间隔不足五分之一秒,“加速术”促成一次快速反应:纵身腾跃,半空中拧腰屈体、分毫不差地避开这一击,蝙蝠似的怪东西上下扑腾着,嵌入身后的石缝中。正常状况下如此行动势必造成肌肉拉伤,借助千锤百炼的反射神经,杰罗姆不假思索便应付过去;待他重新踏上实地,才有余暇体验脊柱纠结、筋肉过载造成的剧痛。在生死边缘游走一遭,杰罗姆强忍住晕眩感,确认着对方的面目,同时加快呼吸为血液充氧。
拨开弥漫的尘屑,弗迈尔面带微笑,走出来冲他鞠躬,“幸会,大人。请接受我对老主顾的问候。很遗憾要在此种情形下会面……听,下头仍在倒数呢!”五十五,五十四,五十三。侧着头出神片刻,弗迈尔收拾起笑容,露出一丝惋惜神情,“你的性命也一样。”
狂风呼啸,前后左右压力剧增。高大的恶魔挺身疾进,身躯移动时竟发出“砰”的巨响,像只被点燃的礼花迎面扑来。恶魔手中剑由下至上反撩,破开一道凄厉缺口,四周的气体甚至还来不及充塞进去……假如杰罗姆原地不动,此时已被分成零碎的几块!退却时短剑横持胸前,感官的灵敏度被迫升至极限。杰罗姆像个高空坠落的将死之人,大脑功率全开,对时间的感应反倒迟缓下来,未经处理的感官讯号瞬息填满了神经回路——
恶魔亮黄色瞳仁轻微蒙尘,空洞地大张着,镜子般映出两张惨白脸孔。强力挥舞令长剑剑身向后折弯,金属形变引发一阵低沉的**,表面镂刻的蛇形血槽好似蝰蛇吐信……敌人右臂肌肉怒张,鲜血伴随剧烈的心搏压向四肢末端,令前臂动脉小蛇般抽搐。恶魔的呼吸透着股硫磺味,涌出口鼻化作蒸汽,在暗红铠甲上结出一层水雾……
霎时间万籁俱静,杰罗姆只听漫卷的气流拂过周身血肉,朝各个方向欢快地游走。短剑同敌刃轻轻一触,震波立时遍及全身,将片刻胶着击得粉碎。
眼前星花乱颤,杰罗姆像海啸中狂摇的水草,差点离地翻腾起来!敌人俯身前扑,力道不逊于发狂的奔牛。幸好他擅长应付体魄强健之辈,短剑仅仅虚迎向敌刃,用一组狡猾的侧劈避开锋芒,引导长剑往侧翼徒劳挥舞。尽管如此,消受这一击仍极为吃力,也令他意识到对方气势正盛,正面较量毫无胜算。
反手一剑奔出三五步,杰罗姆的逃逸速度亦相当可观,恶魔不急着追赶,庞大身躯再次摆出发力起跑的态势:“砰!”
距离刚拉开十几尺,前方气流翻腾,耳畔风声霍霍,面前凭空现出一堵肉墙……半回合短兵相接,硬撑过两下震碎骨骸的交锋后、杰罗姆逐渐明白过来。恶魔所说的“死路一条”并非虚言恫吓,敌人刚施展一次“视距内传送”,直接封死了他的逃逸路线。相比需要金属导体的“电传送”,敌人的技能在某些方面更胜一筹。凭空位移令起始位置上涌现出小块真空,周围的气体不断试图填补这空白,间接造成爆炸性的气压变化。
前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