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住的也是风荷馆。和楚娜怡一样,放着正对着昭阳殿的梅兰竹菊正四馆不住,非要舍皇上的近,挑了自己喜欢的远。
殊不知,这宫里的一分一寸,可以影响一尺一丈。而一尺一丈,可以影响千军万马。
武将世家出来的,却不懂步步为营。
宇文家养出的好女儿啊。单千蕙心里冷笑一声。
目光往右一瞟,单千蕙在贾柔芸的身前看见了楚娜怡。身着她最爱的梨花白和樱花粉,此刻也是应声恭立着,腿脚却不停挪动着,不耐烦的样子。
“起来坐吧。”单千蕙的声音不大不小,殿里每个人都听得到,却又不会觉得刺耳。
抬眼一看,右起第一个位置空着,是自己的自不必说。可左右两列还有两个位置空着。心下一边盘算清点着人数,一边缓缓行至右起第一个坐位坐下。
现下宫里的御嫔只有贾柔芸一个,于是她坐在左起第一位。还是一如既往的不时新的衣服,没睡好的神色,脸孔微微泛黄。饶是她五官端正,一双大眼睛温和圆润,整个人也泛着一股陈年旧菜的气质。她不到三十岁年纪,却与单千蕙在看上去上相去甚远,仿佛差了十岁。早在王府时便有小丫鬟议论说,庶妃看起来比王爷还年长。
她左手边坐着十二御女之首纯昭媛楚娜怡,此刻正低头玩弄着自己的手指甲。单千蕙注意到她的手指甲换了颜色,是粉嫩的樱花色,应是兑酿了樱花汁液染的。
想起分配新人所住宫殿时卫晗特意交代了自己,把那性子安和的送予和樱馆。从十二人中选了出身最不济的三人送了过去——没有跋扈的资本,自然老实安和。
又将工部尚书年仅十四的嫡女拨了过去,以求面上平衡。那丫头性子身子皆未长成,一副懵懵懂懂的样子,此刻正好奇地地打量着众人。
单千蕙懒得再往自己这排上看,出声问道:“各馆馆主自己瞧瞧,那个没带全自己的人?”
一时间众人无话,只听见屏着的呼吸声轻微交错。
单千蕙笑道:“哟,莫不是才一晚上便这么要好,不来馆主也舍不得报给本宫了吗?”
楚娜怡笑道:“姐姐还没看就断得是采女没有来,怎么就不能是馆主呢?”
纯昭媛楚娜怡在自己对面,明昭仪宇文娉婷在自己身旁,单千蕙一扭头看向自己这一排,只见宇文娉婷馆里的三个人过去后,赫然空着一个座位。
单千蕙心下明了。眉头一皱,向那空座旁的女子道:“顾贵人,你们馆主呢?”
那贵人顾芬芬是朔州司马之女,她父亲虽为地方要员,但此次入宫上京豪门淑媛云集,她无论身家长相还是举手投足都并不出众,因此自入宫来便紧绷着一刻不敢放松,总是一副怯然又慌张的样子。此刻涨红了脸,道:“回。。。回夫人的话,臣,臣妾不知。”
周围众姬仍是默不作声。宇文娉婷冷哼一声,道:“哟,我还以为你们关系有多要好呢。”
这话一出,一些姬妾浮出冷笑。华棠馆的人都知道,自入宫起那馆主英昭容便将这顾芬芬当丫鬟似的呼来喝去。此次入宫的众新人皆是世家女子,唯独英昭容王倬一人是大商贾之女,他父亲王昆仑的参军之位不过是捐的。此次她能入宫,都盛传是给军火库一掷千金,用万贯雪花银敲开了这未央宫的宫门。
世家子弟向来瞧不上商贾人家,见王倬此举更觉市侩恶俗,但那顾芬芬朝廷正四品朝臣之女,却对王倬诚惶诚恐,唯唯诺诺,于是众新人皆感她丢尽了世家女子的脸面。
单千蕙不理,道:“你们华棠馆今儿个没有向馆主请安吗?”
顾芬芬见无人帮自己,皆是冷笑,更加恐慌,嗫嗫道:“没有,她,她让我们先来。。。”
单千蕙见她已颤抖成一团,知道也再问不出什么来。道:“好了,本宫知道了。你回去告诉她一声,若是不懂宫里怎么请安,可以到本宫宫里来学。若是这样不敬皇后,可不是本宫能为她担着的。”
顾芬芬连连称是,心下更是愁烦,这话叫她如何转给王倬?简直比审问她更叫她难挨。她颤颤地往后坐了坐,却不敢靠在椅背上。
忽地只听帐帷外一女子铿锵有力的声音由远而近:“有劳夫人了,可就算臣妾愿学,夫人教得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