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的单枕才却早不忿,捏着拳头,一脚踢开门栏就要上前拳头理论。嘴里喝道:“装神弄鬼,老子最讨厌你这样的假妖道!整日里拨弄是非,骗人钱财,老子让你看看什么是妖怪!”胡不为大感尴尬,单枕才此话原无他意,然则言者无心,听者有意。胡不为早将自己蒙骗村民之事视为心病,听得单枕才如此说来,但觉满脸通红,惭愧非常。当下上前把他拦住了,叫道:“你别动手!”仍对那道人说:“道长,嫣儿断不会是妖怪的,你再仔细看看,说不定那妖怪就藏在左近了!”
道士两眼不霎,对二人拦阻拼搏视而不见,只对单嫣说道:“非要本道施法出来,你才肯现原形么?”单嫣叹了口气,伸出雪白的五指,如修长秀美的兰花一般,轻轻理了理鬓边的乱发,幽幽说道:“道长,你我无怨无仇,素不相识,你何苦对小女子如此逼迫?”
那黑瘦道士蓦然仰天长笑,但脸上皮肉僵硬,笑声尖利刺耳,却尽是冰寒萧杀意味。
“哈哈哈哈!逼迫?真可笑!一介妖孽,只会杀伤人命,为害人间,却跟我谈甚么逼迫!不错!贫道今日到此,断不会再任你躲藏逍遥下去,最终酿成大祸。如果说这是逼迫,那便算是贫道逼迫你好了!”
单枕才被胡不为抱住了,挣扎不得,见妹妹被人欺负,低声下气示弱,那恶道又是装模做样,言语凶恶,哪里忍耐的住,一把甩开胡不为,跳上前来,一拳望他面门劈去,嘴里直嚷:“臭妖道!我让你逼迫!”
单嫣和胡不为齐声惊呼,同道:“不可!”
却哪知单枕才拳头尚离道人鼻梁还有半尺的时候, ‘当!’的一声响,却砸在一层透明的之物上,疼的疵牙咧嘴,嗷嗷直叫。那道人身前光影浮动,如水波荡漾一般。透过他身前看去,但见他后面的树木弯曲扭折,跟水中倒影也似。道人全没半点损害,右手一挥,数道透明带状之物凭空生出,弯曲转折,跟巨大的蝙蝠一般,迅速在单枕才身上绵绵密密绕了几匝,牢牢缚住了。冷冷向他道:“言语不敬,给你稍作惩戒,以后再犯,断不轻饶你。”
单嫣又黯然叹了口气,放下木桶,对着道人说道:“道长法力高强,可也不用跟凡人如此计较。我只问道长,为何你便断定妖怪只会害人,不会助人?”
流云冷哼一声:“妖孽存在世上,便只会为害百姓,天道不容,尽人可诛!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胡不为和单枕才二人耳中听了他们对答,渐觉不对。道人口口声声咬定单嫣就是妖怪,而单嫣竟然也面不改色,应答如流,浑没否认他的话。当真匪夷所思之极,难道这个认识了二十年的亲人玩伴竟然真是妖怪?实在荒谬!
单嫣当下便说出了答案:“唉,道长所言,未免太过武断。我修炼一千四百余年,从不曾杀伤人命,隐居于人间,原为报恩而来。难道道长仍不见谅,非要将我杀绝方肯罢休?”说着,向单胡二人投去一眼,深怀不舍和眷恋。她知道,妖怪身份一旦败露,以后便再不能与此二人相见。十多年来诸多趣事,少时三人嬉笑游玩之乐,只怕以后永也不会得到了。
单胡二人见她直承其事,无不如身中巨椎。尽张大了眼睛嘴巴,万分不信。单枕才更是大叫:“妹妹!可不要胡说!你哪里是妖怪?别跟这妖道混帐说假话!”单嫣摇了摇头,道:“哥,这道长说的是实话,我不是你妹子,我真的妖精……我……哥,以后,你要自己照顾自己了。”单枕才听说,登时傻了,木然的看着自己妹子,口中喃喃说道:“不会,不会,不会的。我妹妹不会是妖怪。是我娘生下来的。妹妹,你跟他说,你不是妖怪……你说,说啊!说啊!”说到后来,言语激动,直欲发狂。二十年来朝夕相处的妹妹竟是妖怪,他怎能接受如此事实?
单嫣恻然看着他,眼中颇有怜惜不忍,道:“哥——我不是存心骗你的,我真是妖怪,我是狐狸变的。”胡不为最先从震惊中惊醒过来,忙向单嫣叫道:“嫣儿!不要胡说!你是婶子二十三年前生下的,怎会是妖怪,我从小看着你一点点长大,你……你不要吓唬你哥哥!”
单嫣幽幽低叹,只摇头道:“不为哥哥,我没有骗你们,真的嫣儿在是十三年前就被恶怪害死了,我是照她的身子变化来的。”说罢,秀眉紧蹙,状甚凄然。其楚楚可怜之态,摧人肝肠。狐狸原与别的兽怪不同,天地灵气所钟,心机即敏,感情亦丰。历来民间多有狐精的传说,毁誉参半。其中不乏与人类男子结交,被真心感动而委身下嫁之事。单嫣虽然修炼一千四百余年,年纪算是极大了。然心思细腻,柔肠千结,十余年来与此二人朝暮相处,言谈不禁,已将二人视成真正亲人。眼下就要永诀,往后直到老死,恐怕再无相见之期,思之宁不断肠?所以一番话说来甚是伤感,眼中珠泪滚动。
那边的单枕才手足不能动,只瞪着一双大眼,如欲裂开。两行泪水顺着面庞潸然淌下。吼道:“胡说!你胡说!妹妹,你告诉哥哥,你在说假话,告诉哥哥,那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单嫣凄然摇头,垂下面来抽泣,肩头不住颤动。
那边的道人看得老大不耐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