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
洞口的军旗微微飘扬。
外面只听得些小虫细细的吱唤,静谧之极。
但这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所有的人都惊醒着,明明天气热燥,但一股凉意还是从心底里窜出来。
洞里的气氛不由得有些沉闷。
华霜见阮国公和几个将军在商量着什么,不欲多听,再看周围的人虽阖目在休息,但稍一有动静立马睁开眼睛,带着满满的防备。她心里一叹,便抬步去了洞外。
外面却早有一人立在那里。
“见过晋王。”华霜躬身见礼。
墨昀壑手里的扇子收起,眼睛微眯,带着似有似无的笑意:“何时还见过你这样规矩?”
“晋王殿下说笑了。小人见到王爷都是惶恐敬仰至极,怎敢失礼?”华霜低着头,将眉目隐在黑暗下。
墨昀壑微微皱眉,却也不再多问,眼睛转看向远空。
“晋王为何不与阮国公他们一起商讨军情?”华霜从阮国公那处知晓了他的谋划,一方面叹惜他的才华,另一方面,却又不明白他为什么总是这般避世不争。
“刚说你规矩些,现下又大胆了。爷的事也是你能管的?”
华霜差点咬住舌头。这,这墨昀壑,分明是找着个借口损她。
想着她走到灯火较亮的地方,与墨昀壑站到并排,嘴里不情愿地道:“阿墨兄弟……”
“哦?不是晋王殿下了?”
华霜干笑一声,“这不是人多避嫌嘛。”
墨昀壑斜睨了她一眼,轻哼了声,也不与她多计较。
眺目望去,远处天空的颜色较这边要暗深许多。
“今天这天色,怕是要起风呀。”华霜理了理额前的碎发,随口道。
墨昀壑倒像是有了兴致,“何以见得?”
华霜也学他刚才一般似笑非笑地睨他:“夜观天象。不过这技艺高深,晋王不懂也是人之常情。”
墨昀壑点点头,“阮帅手下果是卧虎藏龙,一个侍候的小厮竟也懂得天象。”
“那是自然,阮帅手下不需要无才之人。”华霜不理会他话里的质疑或是讽刺什么,微微凝着声道,“明日巳时,必定起风。”
——第二日。
当清晨的第一缕光线洒进来的时候,人们的神经都是一震。
若不出所料,今日乌军夺去粮草,下一步,就是来出兵来搜索他们,到时怕就没有上次那么幸运了——他们已无处可逃。
这精神紧张的时刻,如果有人稍稍仔细观察,便会发现这里已少了两人。
而那两人,现在正一上一下悬在平城南的峭壁上。
墨昀壑单手撑住岩壁,另一只手则从衣襟里拿出些什么。
“喂,你怎么不赶紧上去呀?”华霜在下面低吼一声,这样吊在半空很难受好吧。
墨昀壑淡淡瞥了她一眼,没动。“本王也并没有要你跟来。”
“我们两个配合地那么默契,一起去才更加事半功倍,我这是为了大局着想啊。”而且你身上的伤还没大好,我……不放心。
墨昀壑没再看她,手里赫然已经多了一把精巧的匕首。
“这个给你用来防身。”
华霜看着从头顶递过来的那炳匕首,稍稍愣了下,随即脚上找着个地方踩实,接了过来。
“谢谢。”她低声道,袖里的银针被掩藏地更深了些。
“待会儿跟在我身后机灵着点,别惹麻烦。另外,保护好自己。”
霖国的运粮队伍已经离平城不远,左右不过两三里路。而平城内的乌军早已按捺不住,几乎全城出动,除去一部分去劫运粮食的,剩下的就守在城门口,个个精神振奋。
墨昀壑和华霜如过无人之境般从南部城墙进入平城。
“布防这样差,若是遇到大股的袭兵,可就遭殃了。”华霜摇头叹了一句。
“别把撒伊度当成傻子。”墨昀壑环视下四周,“我们需得找个地方藏起来,待到乌军把粮草运到粮仓。
华霜点点头。
最后他们两人躲在了一平城民舍的地窖下。
地窖不大,两个挨得紧,呼吸可闻。
“你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
华霜感觉到他的气息洒在她的脸庞、脖颈,热热的,很痒。
她微微偏转过头,道:“前些时候认识了这家大娘,她请过我来家里拿些果蔬。”
“阮阮,你究竟是什么人?”墨昀壑看着她颈部露出的一小截嫩白的皮肤,声音轻凝。
“我本来是军营的一普通小兵,后来受阮帅赏识,才在帐前做了个端茶递水的小厮。还能是谁呢?”
她没敢对上他的眼睛,压住心里的狂跳,镇定地答道。
墨昀壑没有出声,许久才道:“罢了,你不愿说,我也不强求。但相逢便是缘分,日后若你有难,只要告知我,我必会帮你。”
华霜胡乱点点头,心却跳的更快了。
*在地下的每一刻都显得那么漫长。
感觉像过了半日那么久,外面的声音突然嘈杂起来。华霜想说什么,墨昀壑立刻用宽大的手掌轻悟她的嘴,示意她不要出声。
于是她的呼吸就像刚才一样,密密地扫过他的指尖。他的手微不可查地一颤。
等这阵子声音过去,墨昀壑才松开他的手,对华霜道:“粮草应该已经入仓,现下也应该是外面最混乱无度之时,趁乱混进去不是问题……”
不等他说完,华霜立刻说:“我跟你一起去。”
墨昀壑轻轻打开地窖的门,确认外面没有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