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百花楼的白兰姑娘忽然来找朱桐, 欲求他指路。朱桐本是义忠亲王余部,自小蛰伏;媳妇也是贾琮出主意从鲁王手里抢来的,故此全然不知道后院之道。遂扭头看刘净。

刘净打量着白兰的衣裳道:“这一身想必不是你们奶奶给你的?”

白兰微笑道:“都是早先恩客给的。”

刘净摇摇头:“你既已从良, 还穿着早先恩客给的贵重衣裳,你男人能高兴么?再有,缭绫贵重稀有, 你们奶奶平素出门可穿这个?”

白兰淡然道:“她没有。”

刘净抿了下嘴:“故此你一个从青楼逃出来的小妾,穿的衣裳比奶奶还好。这规矩可坏狠厉了。你们奶奶没弄死你,真真宽宏大量。你男人没拦阻你, 真真糊涂透顶。”

白兰泰然道:“这是我自己的!”

“你进了人家家里,连你都是你男人的, 哪还有什么是你自己的。”刘净道,“但凡出嫁后还能过得自在随心的女子, 都有娘家父兄仗腰子。你连根基都没有竟敢肆意妄为,可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不是?你以为正经人家还与百花楼一样、笼络了男人便完了?凡大户人家后院, 最要紧的是规矩。除去容貌这一项之外, 其余家世、性情、才学、财产等等所有事项,二房小妾之流皆不可越过正妻, 这是规矩。你自己数数越了几样。”

白兰怔了怔:“这……这是什么道理!”

“兴旺家族的道理。”刘净道,“你男人逛窑子不过是图一乐。《唐律疏议·户婚》曰, ‘妻者齐也,秦晋为匹。妾通卖买,等数相悬。婢乃贱流,本非俦类。’官宦人家娶妻, 要紧是的娘家父兄,女子自身皆在其次。说白了,就是看老丈人大舅子是多大的官、能在官场上帮他们家多少。商户自然便是看女方家中有多大买卖了。秦国之婚姻,并非丈夫与妻子成亲,而是婆家与娘家成亲。你男人家亦是如此。既得了你们奶奶娘家的帮衬,自然得让人家女儿过得舒坦不是?似这般小妾爬上正妻的头哪成啊,那好处还要不要了?”

白兰皱眉道:“这哪里是成亲,不成了做买卖了?”

朱桐在旁道:“纳妾才是做买卖,成亲是合作,双方有利。”

刘净道:“你若实在爱你男人,又不想让奶奶压着过一辈子,须得搬出去做个外室。早先怎么把钱财偷偷从百花楼带出来的,如今还得怎么从你男人家带出去。你这般招摇炫富,说不定让人盯上了。”

白兰昂首道:“那些钱都是我自己的,谁能拦着我拿走不成?”

刘净想了想:“你今儿带了几个人出来?”

白兰道:“唯有我从百花楼带出来的一个小丫头,这会子在外头呢。”

“你去庙里上香,连个下人都不带,想必你院子里的丫鬟婆子你都信不过?”

白兰苦笑道:“都是我们奶奶安排的。”

刘净微笑道:“我方才说什么来着?一举一动皆在人家眼皮子底下,还想玩出什么花招来?只怕比在百花楼还艰难些。白姑娘,听我一句劝,再不走就来不及了。贤良女子性子婉约做事不慌忙。你才过去两三个月,她还不想这么快动手、免得惹人起疑心。再过一年半载可就不好说了。”

朱桐忽然起身在书架上翻了半日,刘净问他找什么。他道:“上次从汇丰钱庄拿出来的宣传单子哪儿去了?”

刘净道:“宣传单子哪儿会放到书架上?你看看在五斗橱一门抽屉里不在。”朱桐拉开抽屉,果然寻到了那张单子,拿过来递给白兰。

白兰一瞧,原来是汇丰钱庄新近出了一项保险库生意,替人保管重要财产和文书信物,保管费倒是不低。然若是在他们钱庄存款够多,亦可优惠些保管费。刘净道:“你既有钱,搁在这儿比搁在那男人府里安全多了。”

白兰惊叹道:“还有这东西,从何处想来。”

朱桐道:“说是从西洋银行学来的。西洋人重契约,不论官府家族皆不如一纸契约管用。”

白兰又将那单子重头细看了两遍。若当真依着单子上所言,她将钱财存放于此,不论百花楼或她男人甚至官府,没人能动她的东西。保险库也分数档。最贵的那档,想取出存放的东西,无须单据凭证,只以她自己十个手指头十个脚趾头的指纹和一长串她自己设定的密码。旁人莫说取出来,纵是查看她在里头存了什么都查不着。因为……不录人名。

朱桐默然递给她另外一张宣传单子。原来是去年京城太平镖局在长安开了分号,亦做各色生意。他将单子翻过来,对着一处点了两下。白兰一看,居然有替人搬运私房钱小金库的生意,不由得深吸了口气。她思忖良久,问道:“这个太平镖局在哪儿?”朱桐把单子翻回正面指了指地址。白兰点点头,“多谢。”遂将这张单子也细看了两遍。

刘净道:“待你从那家子脱身,我建议你走一趟平安州或是京城。”白兰抬头看着她。刘净微笑道,“平安州卖良民户籍,京城里卖各国路引子,服务周全、价钱公道。若办了燕国身份证,你还可以光明正大受燕国朝廷庇护。何苦来为了脱个乐籍费那许多事?分明有许多路可以走。”

朱桐道:“你牵扯进了浮云阁的案子。这案子背后水深匪夷所思。眼下才刚见九牛一毛便已死了十几个人,而且是幕后东家故意安排死的。今事已失控,他们的计策也必有所动,会不会裹挟你可就不好说了。”

白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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