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有个糖厂的东家忙说:“这个我知道。自打上个月大人府上工人闹起罢工来,江西那边便有个工人头目过来帮忙出谋划策。”

“谁!”

“是个四五十岁的汉子,叫潘喜贵。听说早先是京城里头赶马车拉客的,后来在平安州做杂活,前几年才到的江西,在火柴厂做事。”这东家道,“此人见多识广、诡计多端,且最擅蛊惑人心。好多老实的工人让他撺掇几句,都糊涂了。”

戴宪冷笑一声:“不过是个下九流的贩夫走卒罢了。”乃命手下人去查这个潘喜贵身在何处。

另一个东家道:“我也知道这个潘喜贵。倪紫光入狱之后,罢工之事悉数是他领头安排的。各家工厂都传了他的几句话。”

戴宪眯起眼:“什么话。”

“马的遗言。当他们杀鸡时,我不说话,因为我不是鸡。当他们杀猪时,我不说话,因为我不是猪。当他们杀牛时,我不说话,因为我不是牛。最末他们要杀我,已没人替我说话了。别人都死了。”

戴宪细细揣摩这话会子,忽觉一股凉意从脚底心直贯天灵盖,拍案喊道:“快!快把此人抓了!此人比倪紫光要紧得多!”下头之人一叠声的答应着。

有个东家小心问道:“大人,这个潘喜贵有何来历?”

戴宪又琢磨了半日,身上愈发凉了。乃向着众人道:“他这些话又简单又明白。若让工人都听见了,只怕都得造反。此人万万留不得。”

潘喜贵不过是个寻常百姓,又不是什么公侯王爷,不过住在一处寻常客栈罢了。福州的捕快只花了不到两个时辰便抓到了他。那会子他正在一处工厂外头向工人胡言乱语,捕快拨开人家大声问道:“谁是潘喜贵?”

潘喜贵负手微笑:“我是。”

捕快将铁锁往他脖项上一套,道:“你犯事了!”

潘喜贵问道:“敢问我潘某人犯了何罪。”

捕快道:“我也不知道你犯了何罪。横竖老爷说你犯了罪、你就犯了罪。”

工人们往上拥,嚷嚷道:“无法无天!不准抓潘先生!”“不许你们碰潘先生!”将几个捕快团团围住。捕快漫说不能带潘喜贵走,连自身都无法离开,扯着嗓子喊“反啦反啦——”“你们是想会会府兵么?”

潘喜贵缓缓抬起一只右手来。众工人登时肃静。潘喜贵道:“大家不要惊慌。我跟他们走。”他笑道,“他们连个罪名也不给我编排,可知是急了眼了。老爷们也怕。我们多罢工一日、他们不知要损失多少钱财。大家放心。只要大家不放弃、不妥协,坚持到底,就能取得胜利!你们一日不复工,我与倪紫光同志便安全一日。巡抚大人也不敢动我们。”

工人们都嚷:“我们信不过他们!”“潘先生不可去!”还有人哭道,“倪先生还没救出来,我们哪里离得了潘先生。”

潘喜贵道:“我才说了,老爷们着急的很,想抓我二人恫吓住大伙儿。但凡大家不复工,我二人便安全。为了我和小倪的项上人头,恳请大伙儿务必坚持罢工!”

有个工人领头举起拳头喊道:“坚持罢工!坚持罢工!”众工人跟着喊:“坚持罢工!”现场沸腾一片。

潘喜贵含笑望着几个衙役:“几位官差兄弟,走吧。”工人人喊声愈发大了。衙役们吓得脖子都不敢直,赔着笑脸小心翼翼将潘喜贵带走。工人跟着后头一路喊“坚持罢工”,直喊到巡抚衙门。又在外头喊了许久,没有衙役敢出来轰他们走。

戴宪得知潘喜贵所言怔了半日。他手里本捏着一只茶盏子,忽然“啪”的砸在地上、摔了个粉碎。乃抬目望了望坐在对面之人。

那人名叫甄茴,原先是戴宪的女师爷。贾琮任燕国摄政王后,圣人给福建来了封圣旨,封甄茴为从三品参政道,还送了份官袍和大印来。此女聪慧好学,本是戴宪夫人的贴身侍女,且容貌平平,数年来帮着戴宪处置了不少要紧事。戴宪以为贾琮自己拜了表姐做丞相、封了堂姐为尚书,恐怕孤立无援,拍脑袋想起福建还有这么个女人,方假托圣人之名给了她一份正经官职。遂不以为意。

他乃问道:“甄大人,你看呢?”

甄茴思忖良久,拱手道:“大人,下官以为……潘喜贵和倪紫光,尤其是潘喜贵,非杀不可。”

戴宪不觉笑了起来:“为何非杀不可。”

甄茴道:“杀倪紫光不过是杀鸡骇猴,杀潘喜贵却是先发制人。”

下人已斟了另一盏茶送上来。戴宪慢条斯理吃了两口茶,道:“甄大人可是高看他了。”

“不曾。”甄茴眼中隐隐浮出一丝笑意,“唯有低看了他,不会高看了他。”戴宪望着她笑。甄茴款款的道,“非但要杀,还得当街斩首。”

戴宪极胖,悠悠晃了晃身子,犹如顽器铺子里头摆着的泥塑不倒翁。乃又吃了会子茶,舒开眉头:“好茶。就依甄大人所言。”

二人互视而笑。甄茴道:“如此好茶,大人下回可赏下官点子尝尝。”

戴宪笑道:“原来甄大人也爱茶。”遂回身命下人,“给甄大人府上送两盒子茶叶去。”

甄茴站起来作了个揖,抬目道:“多谢大人的茶。下官必好生品着。回头下官还来找大人取。”戴宪笑呵呵答应着。

一时甄茴下衙走了,戴宪独自吃了几口茶,想起方才甄茴所言,忽觉她话里仿佛另有别意。偏想了半日实在品不出还能有什么意思,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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