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半个多时辰,樵夫与张麓可算回来了。张麓喜道:“九先生,大王请咱们上山。”

司徒磐忙问:“不知这位大王高姓大名?”

“姓葛名樵。”张麓道,“虽不爱多管闲事,却是极公正的。”

他二人与带来的燕山喽啰便跟着这年轻樵夫上了山。前头一段山路甚是难走,后上了大路便宽敞多了。这会子天色虽黑,大路两旁的树上挂着许多油灯,照得明明白白。司徒磐惊道:“你们大王从何处想来!”

樵夫道:“从平安州学来的。平安州是从庐国学的。听说庐国从岭南学的。”

司徒磐猛然想起来了。贾琮曾从台湾府给自己送来过什么清油路灯试运行报告书,仿佛就是此物。自己那会子忙的很,没留意这些小事。如今看来,这东西倒是实用的很。台湾府既用了,少不得推至两广、庐国、平安州,倒是燕国没用过。再想想,那些年贾琮时常从台湾府送来的报告书,许多皆实用。司徒磐心中顿时说不上什么滋味,想来贾琮也有几分黯然——饶是如此,也不该愤懑造反才是。

远远的看见山寨大门立在乌压压的山前,司徒磐暗暗吃惊:好雄壮的寨门!不想燕国土匪气魄如此之大。寨门下立着几个喽啰,个个腰身挺拔、气质如松,全然不似贼兵、竟逼似正经官兵。这位葛寨主乃大将之才,堕在绿林可惜了得。日后夺回燕国,必请此人入朝为官。

樵夫领着他们进了聚义厅,里头燃了许多蜡烛,亮如白昼。有个十来岁的少年坐在虎皮交椅上咳嗽两声:“来者为谁?”

张麓笑道:“小大王,你爹呢?”

少年挺了挺胸脯:“我就是大王。”

话音刚落,有人喊道:“你个皮小子,你娘哪里喊我了?”只见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从后头大步流星走进来,一面朝厅下看,“张麓那厮来了?你究竟领着多少人?我告诉你我山上房屋不多,让你的人扎帐篷。”

张麓忙迎上去:“罢了,你这儿也算房屋不多就没有谁家是多的。”乃引荐司徒磐,“这位是黄九先生,已中了举人,下科便欲春闱。这位是葛大王。”

葛樵与司徒磐对着行礼。那少年跳下虎皮椅跑过来:“爹!说好了让我当一日大王的!”

“一日已过了。”葛樵板着脸指了指外头,“看见没?天黑了。现在是夜里。我可没答应让你当一日一夜大王。”

少年喊道:“你这是偷换概念!一日通常指十二个时辰,不是白天。”

“一日可以指十二个时辰、也可以指白天。你也没同我说定是哪一种。”

“既有歧义,该咱们俩协商解决才是,不能你一个人说了算。”

“我是老子你是儿子。既有歧义,自然是老子说了算。”

“凭什么?!”

“凭你打不过我。”葛樵挥挥手,“罢了罢了,输了就认,莫叽叽咕咕跟小姑娘似的。下回仔细些莫再弄出歧义便好,你还以为能占到你老子的便宜么?”

少年喊道:“可拉倒吧!哪回不是你占我便宜!”

葛樵道:“待你当了老子也占你儿子便宜去。我有正经事,不同你扯。”他乃拍了拍少年的脑袋,回身看着张麓,“说好了,就三天。三天过后,麻溜的给我滚蛋。”

张麓哼道:“小气不死你!知道了,明儿我亲回去探探。”葛樵搭着儿子的矮肩膀转身要走,张麓又喊,“等等!”乃指着司徒磐道,“这位黄先生是读书人。你们后头不是有个小园子?可否让他住在园子里?”

葛樵道:“那园子本是前任寨主给他夫人修的,人家偶尔还回来住呢,不待客。”

张麓道:“横竖这几日她也不来不是?从前我说想住住,你只说我是粗人、莫糟蹋了园子。黄先生可是正经的举人。”

葛樵看了司徒磐一眼,司徒磐忙说:“不必麻烦,晚生只和大伙儿一道住便好。”

张麓低声道:“先生,我们怕是要挤帐篷住的,您哪儿成啊。”

司徒磐也低声道:“营中我不一样住了?莫要麻烦人家。”他又向葛樵拱手道,“晚生与兵士们住极妥当。只是晚生好奇,不知压寨夫人的园子是个什么样儿?可否容晚生见识见识?”

葛樵想了想:“我看你是个读书人,想必不会放肆胡言。那园中题匾楹联虽不大好,也是才子所撰。”

司徒磐笑道:“晚生愈发想看了。”

葛樵遂先安排张麓等人用晚饭,又与他们安置地方扎营。这山上的饭食颇丰,司徒磐等人已两天没好生吃饭了,遂安生吃了个饱。一时葛樵亲领着司徒磐与张麓往那压寨夫人的园子而去。

来到门口,玻璃灯笼高挑,照见匾额上三个清清楚楚的大字:蘅芜苑。司徒磐顿觉眼熟,这名字仿佛在哪里见过。穿过园门进入正厅,又是一匾,上悬四个大字:蘅芷清芬。司徒磐又觉熟悉。两旁是一副对子,“吟成豆蔻才尤艳,睡足荼蘼梦亦香。”

司徒磐心中如同被一只爪子攥住了一般。他想起来了。十几年前,有人从诏狱劫走了林海苏铮等十三名忠臣,送到一园子软禁。那园子就叫蘅芜苑,匾额对联皆如此。乃定了定神,赞道:“好联!此联是那压寨夫人所撰么?”

“不是。”葛樵道,“此联作者名曰曹沾,是位老儒。”

“原来如此。”司徒磐微微松了口气,“这笔意倒像是少年人。”

葛樵语调忽然松快了起来:“我也这么觉得。大约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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