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翰林院众人都以为“纠先生”的主意颇妙,且细致缜密,件件想到了,依着那立项书照做极容易,故此事不多时便安排下去了,前后共需三日功夫。各位翰林都盼着自家的儿孙弟子届时能大放异彩给同僚们瞧瞧,个个回家吹胡子瞪眼睛令他们好生预备着。苏铮也不例外,恨不得几个弟子立时成了天才,将三人折磨得颇惨。

到了往翰林院去整理书籍的第一日,三人早早先去了苏铮家。

苏铮之子在外为官,身边唯有一个小孙女儿为伴,故只带着他们过去。老头一见弟子们便笑了,夸道:“好!”

原来三人都穿着极寻常的半旧布袄,不露半点金玉富贵;腰间也只垂着三个素色荷包,分别绣着岁寒三友,乃是他们亲去求各自的姐姐所做;头上扎着儒生巾,活脱脱三个谦逊诚实的小童生。

贾琮与贾环商议好了,他二人都在幺儿身后装背景,只管装憨卖萌,干活也陪着幺儿一道。二人一左一右的大声与苏铮咬耳朵,让他与翰林院各位大人炫耀的时候将幺儿推在前头。幺儿在旁啼笑皆非,苏铮连声答应。师徒四人一道上了马车,苏铮一路叮嘱来叮嘱去,偏这些叮嘱他已经说过无数回了,贾琮强忍着不去捂耳朵。终于熬到了翰林院,三个孩子都有颇有几分解脱。

翰林院今儿人极多,到处是捋着胡须的翰林大人与彬彬有礼的年轻学子,如贾琮贾环这个年龄的极少,幺儿都算是小的了。贾琮见了先笑道:“没压力了,他们都比我大!”

苏铮才来得及瞪了他一眼,还没说话,只听旁边有人喊:“苏大人!”忙转身看过去,只见另一位老头也领着三个年轻人含笑走到身旁来,忙拱手:“陈大人!”二人便寒暄上了。不多时幺儿便被拎出去与对面那三个打躬作揖,贾琮贾环只跟在后头拱拱手做小跟班模样,清闲的紧。遂在一众寒暄行礼中慢慢踱进了里头。

今日贾琮本欲低调行事,可惜天不随人意,他管不住嘴。放眼过去,诸位义工大都穿着极好新袍子,各色华服比比皆是,半旧衣裳的没几个,故他们几个反而颇为显眼。有个穿乌云豹氅衣的少年瞧见他们,成心走了过来,立在贾琮身边咳嗽了一声,重重鄙视了一眼他身上的袄子,拿起脚来不屑的离开。贾琮忙掸了掸衣衫,动作夸张的紧。

贾环与他熟识多年,知他必有花样,配合的问:“你做什么呢?”

贾琮脆声道:“方才那位兄台抛出极大的一对白眼子,恰砸在我衣裳上,砸的颇重,肩膀肚子都有些疼。”

四周哄笑声乍起。

贾环也故作哀叹道:“那日听先生说要领我们来翰林院,小子日夜惶恐,唯恐学业不精丢了他老人家颜面。不想在天下最为文采精华之地,头一回遭白眼竟是因为衣衫简朴。”

众人闻言,投向那少年的眼神都愈发不赞成了。

少年面上颇有几分挂不住,哼道:“瞧你的意思,你竟是个极有才学的了?”

贾琮猜他欲借机显才,因不知他深浅,忙拱了拱手:“这位兄台,敢问贵庚?”那少年哑然。他怕有十三四岁了,好意思跟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儿比才学么?不由得满面通红。

幺儿忙伸出双手一边一个牵住两个活泼的师弟,道:“莫跟人争执些不着三两的,咱们是来做正经事的。”

他俩个都脆生生应了,仿佛乖巧听话的紧。

人群中立时便有人看幺儿的眼神专注了些。

这会子各色桌案都早已摆开,案上也各有笔墨。那少年扭身瞧了瞧他们,见他们虽穿着寻常的布袄,领着他们的那位老大人倒是一身貂鼠皮的大裘,便猜度他们想来是这位大人的弟子,家境只怕寻常。这年月,寻常百姓大都不认得字。他眼珠子一转,随手提起身旁案上的笔来写下一首诗。

文人也一般的爱看热闹,他才写下第一个字便有人过去围观,立时赞声不断,想来委实诗才不错。

那少年写完翘起嘴角道:“我本不才、未感妄作炫耀,此乃家父所做。”

他都惹到眼前了,贾琮哪能不反击?忙晃了晃胳膊看着幺儿,幺儿便放开他的手,他立往那案子走去。人群哗啦啦分开,任他昂首来到案前。贾琮也提起笔来一挥儿就,搁下笔道:“我爹是天下最好的爹!因为,他最疼我!”

众人听他这话与诗才不合,都有几分好奇,围上去一看,他也写了一首小诗:

无情未必真豪杰,怜子如何不丈夫?

知否兴风狂啸者,回眸时看小於菟。

贾琮可没说过这个乃贾赦所作,偏如此情境之下谁会以为不是他爹作的?此诗不光的显摆了文采,连父亲的爱子之心都跃然纸上。如今两位老子诗才如何已退居次位,单从选诗来看,贾琮已胜了一筹。数位大人都不禁击节而赞,并有人摇头晃脑的念了出来。

苏铮听了心中暗赞,愈发信了林海所言,“恩候腹内自有文章,大约因出身将门、恐遭天子疑心、只以粗莽相掩罢了”,不禁怜悯顿生。又见贾琮扎眼了些,忙喊:“琮儿莫胡闹,你今日却是来整书的。”

贾琮应了一声,快步回到老头身边拉着他的衣襟,一副乖宝宝模样。

苏铮见这会子整个翰林院都在张望自己这头,忙捋了捋胡须、咳嗽一声,含笑道:“这是我的三个弟子,都才疏学浅、略识之无,今日是来见见世面的,烦劳各位同僚多多照看。”面上不掩得色。众人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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