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贾赦让龚三亦哄的终是喊出了要反,静下心来又思忖了半日,颓然长叹一声,“无兵无将。我父亲如今只剩下余威、余威顶他娘个屁用。”

见他眼珠子乱转,龚三亦就明白他在盘算诸家王爷皇子,笑道:“想来宁王已是寻过恩候了?”

贾赦一愣:“六爷?尚且不曾。”

龚三亦奇道:“怎么前儿琮儿跟我打听平安州节度使呢?”

贾赦瞥了他一眼:“你前儿就见过琮儿了?”

龚三亦道:“早就见过了,这个容后再谈。若不是你,想来就是你那二弟了。这小东西仍是喜欢听墙角。”因摇头道,“宁王成不了事。”

贾赦哼道:“何以见得。”

龚三亦道:“不是司徒磐对手。”又哼了一声,“我与那兄弟两个斗了几十年,大的那个还罢了,小的那个……”他摆了摆手指头,“令弟若当真与他到了一处去,来日抄家灭门连借口都不用。”

贾赦方才在脑中细细过了一回几位王爷皇子,颇有权势声名、仿佛可成大事的唯有这位,偏这会子听说是恐怕是老二的主子,已是打消了念头。况龚三亦说他成不了事。贾赦虽草包了些,倒是知道当年二詹是何许人也的。因拱手问:“既这么着,詹将军有何高见?”

龚三亦轻笑了会子,闲闲的道:“今儿不告诉恩候了么?”

贾赦愣了愣,烦道:“拐弯抹角的做什么?你何尝告诉我了?”

龚三亦问他:“你可还记得我从前是干什么的?”

贾赦没好气道:“你干过好几行呢,我哪儿记得那么许多。”

龚三亦架起腿来悠悠晃了几下,慢条斯理的说:“我才是最先教未来皇帝的,那一位不过因为我病了顶上我。”

半晌,贾赦眯起眼来细细瞧了他会子,断然道:“你想借我们贾家替詹三将军报仇。”

龚三亦摇头道:“非也,我想借你家琮儿替太子报仇。你若可在四王八公并你父亲旧部中联络得几位到一道相助,咱们便省些力气;若不能也不过多费数年功夫罢了。”

贾赦哼道:“你可比詹三将军鬼多了,我却是不信的。琮儿才多大点子,你给我们爷俩挖坑呢。”

龚三亦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道:“一如琮儿所言,上位者不及人、下属再如何使力气也是枉然。这世上我怕是寻不到第二个比司徒磐更机灵的坯子了。小才是好处,大了已是浪费了许多功夫。皇帝可不是好当的。”

贾赦脸上又阴晴不定。足有两盏茶的功夫,终是摆手:“没到那一步,如今老圣人还在。这些都是你猜的。”

龚三亦道:“我不过是未算胜先算败。横竖如今连小世子已遭了他的毒手。”

贾赦一愣:“小世子?”

龚三亦面容哀痛:“早年王爷有一外室,因不容与先王妃而不得入门,故此养了一个私生子在外头。后来……他坏了事,那小爷本来藏的好好的、不知怎的竟被司徒硠知道了,待白令恩赶过去的时候只救到一个未曾满月的婴儿,交予妥帖的人偷偷养着。本想暗暗将他养育成人,也算给王爷留了一丝骨血。如今已七个月大了,听说极是招人喜欢……半个月前也没了。”

贾赦膛目结舌,好一阵子,重重锤了下桌案,骂道:“懦夫!”

龚三亦冷笑道:“小世子的父亲连名分都没有,也不姓司徒,与他可有半分威胁?”

又静了许久,贾赦叹道:“罢了,纵然你这会子劝我来日他会放过我,我也敢不信了。”

龚三亦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来,铺在案上。贾赦一瞧,竟是本朝的地图!忙俯下身去细看。龚三亦指着地图道:“如今虽天下大定,却极易分崩离析。”因一项项告诉他,某处掌军的是六王爷的人;某处敛财的是四王爷的人,某处理政的明面上是个废物、做主的却是二王爷的人。他口吐莲花一般说了半日,贾赦双目越睁越大。

说完了,龚三亦笑道:“如今旧臣之靠山明面上是老圣人,实在乃是老圣人手中之兵权。诸王见义忠亲王之败亦不敢乱动。他少说还有十几年的阳寿。待一日他去了,便都压不住了。”

贾赦问道:“你怎么知道老圣人还有十几年阳寿?”

龚三亦道:“我自有知道之处。”

贾赦便望着他。

龚三亦无奈,道:“我与一位御医熟识。”

贾赦饮了口茶,示意他说下去。

“那会子琮儿、幺儿并这些孩子也都大了。司徒硠若已然改了性子、不再如惊弓之鸟一般欲将老臣一网打尽,我便罢了;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没什么好说的。若他不肯罢休、非要赶尽杀绝……”

贾赦想了会子,仍是摇头:“纵然这帮孩子乃是天纵奇才,咱们手里无兵。今上决计不肯再给我贾家兵权了。”

龚三亦道:“先交给你一个底,白令恩有兵。横竖如今连小世子都没了……”

贾赦眼角一动:他这是要将义忠亲王留下的班底悉数交过来。

“况还有十几年的功夫,什么做不来呢?以贾代善之军威、贾琮之聪慧,我等稍稍相助,”他遂向贾赦深施一礼,“太上皇可平安无忧。”

“太上皇”三个字如飞箭一般,直射入贾赦心尖子上了。他面色涨红喘着粗气前思后想了半日,终是重重砸了一下桌案,立起身来也向龚三亦一躬到地:“拜托龚先生了!”

龚三亦忙再行一礼。他二人至此坦诚了许多,坐下喝些茶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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