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林海听闻黛玉与兵卒们一道走八百里加急道快马来的苏州,又惊又怒。贾琮在旁劝道:“姑父,林姐姐若不来,咱俩保不齐就得让王五当猪卖了。你自己刚刚赞这位军师奇才高谋、英雄出少年的。”

黛玉喜道:“爹爹说的我么?”

林海恼道:“我那会子不知道是你!”又瞪了贾琮一眼。

贾琮挤挤眼道:“不知道才夸的实在呢,若知道您老保不齐不好意思夸。”

林海一时语塞,顿了片刻道:“你们实在不知事。玉儿,你虽聪明,只是终究是个女孩儿。”黛玉瞧了贾琮一眼,林海立时扭头看贾琮道,“不许替你姐姐瞎掰。”

贾琮两手一摊:“我还没说话呢您老就知道是瞎掰了?先生,我只问你,可知道将士们喜欢什么样的军师、崇拜什么样的军师、期盼什么样的军师?”

林海道:“横竖不是女军师。”

贾琮道:“这话一听就是外行,果然隔行如隔山。哎,文人啊……”又挨了林海一眼。“将士们最喜欢能领着他们打胜仗的军师、最崇拜能领着他们以少胜多打胜仗的军师、最期盼能不牺牲袍泽打胜仗的军师。这个王五显见是将门之后,水寨有水匪四千多人,不弱于朝廷精兵。咱们才一千士卒,还是在人家的地盘、还要将咱们这两个文弱书生不死不伤的救出来、您老人家还上了年岁。若非林军师连环妙计,咱们这边不战死一半根本不可能好么?如今你瞧瞧,连个伤兵的都没有!一千人去、一千人回。先生,军师是男是女要紧、还是能不能打胜仗要紧?”

林海哑然!想了半日无可反驳,胸中又抑不住得意之情,满面纠结。眼看林黛玉贾琮姐弟俩嘴角都笑上耳根子了,怒道:“横竖她是女孩儿!就不可与兵卒为伍。”

黛玉道:“父亲何故瞧不上寻常士卒?若无他们保疆卫土,何来我等国泰民安?”

林海道:“你莫要扯些不相干的,你都十七了!此事若传出去损了名声可如何是好!”

黛玉登时涨红了脸,贾琮失笑道:“姑父放心,连这么点胸襟都没有的男人配不上林姐姐,管保有的是人仰慕她胸中才学。”最重要的是她的脸啊!长得漂亮干哪行都不愁嫁。

林海瞪他道:“你懂什么!你才多大!”贾琮只管笑。林海又看了看黛玉、想了想方才这一路无惊无险的脱身,实在没忍住,叹了一声,“我女儿真真可惜!若为男儿身必然出将入相。”贾琮放声大笑,黛玉也抿嘴而笑。

贾琮指着他的披风道:“喏!儿子未必有这么贴心。”林海撑不住也笑了。

后头便暂且搁下此事,众人回到林府,早有人预备好了热水。半个多月没好生洗澡,三只肉票都难受的紧,赶紧沐浴更衣,又喝了些粥水,舒舒服服睡了个好觉。

另一头,码头上天色渐晓。贾氏马行的伙计一早来收船,将程驰惊醒。二人躲到里头说了半日的话又上了船头,程驰与那伙计对着拱了拱手便闪进人群不见了。过了会子,昨晚那水匪摸过来向伙计打探。这水匪极会说话,不多时便引得伙计打开话匣子。

因提起方才那小伙子,那伙计笑吟吟的道:“这位小哥好阔气!他昨儿去我们铺子里租船,竟给了二十两银子的押金!方才我来收船,他直把那二十两送我了!瞧他衣裳寻常,当真想不到是个大户人家的少爷。”

那水匪登时明白他们只怕上了当,昨晚那些船不是这帮劫寨军的。忙去寻他们在苏州城内的一位细作,让他打探此事。那细作探了半日回来道:“昨天许多外地来的年轻人在各处租船,缘故各不相同,有搬家的、有逃婚的、有走私盐的、有贩私货的,琳琳种种,租金先给了且都不低,押金都比船价高。偏昨夜船都已悄悄还了回去系在原处,没人去要回押金。只怕是做了什么极赚钱的大买卖,那点子押金不放在心上。”

那水匪顿时明白了七八分,苦笑道:“当真是极赚钱的大买卖。”又烦劳他去林府打探。

一时那人回来,大惊:“他们家的门子说,林大人昨晚回府了!邻居问是如何回府的,那门子说,是他们老爷的学生嘴皮子利索,劝说绑匪放他们回来的!”

那水匪叹道:“不是他学生嘴皮子利索,怕是他学生求的好帮手。”直至这会子他方将昨夜之事细说一遍,又叹一声,“不想林大人就在那些船当中!二头领还不知上哪儿追去了。”

细作听罢哈哈大笑:“那个军师好厉害,二头领输得不冤!”

水匪道:“起初我以为是哪位王爷家的人。这般四处租船的举动当不是兵卒,保不齐咱们被人黑吃黑了。”

那细作想想愈发觉得有趣,哈哈大笑起来。那水匪瞥了他几眼,也跟着笑。而后乃寻了匹马往无锡报信去了。

贾琮直睡到中午才醒,赖了半日的床爬起来,午饭时辰都过了,命厨房另炒几个小菜胡乱塞了一顿。因想起一事,忙将王五之状写了个纸卷儿塞进信筒,放了只鸽子飞回京中去了。

遂又跑去看林海。笑嘻嘻的才一进房门,登时吓了一跳。只见林海坐在椅子上,林黛玉跪在地下,爷俩都垂了满脸的泪。林海满面痛心疾首,黛玉竟有点子革命先烈的倔强壮烈。贾琮赶忙嚷嚷:“干嘛呢干嘛呢!爷女俩两年没见容易么。”

林海指着他道:“都是你小子!将你姐姐放纵坏了。”

黛玉咬牙道:“我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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