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本听了暗暗吃惊,只得分辩道:“殷尚赤一案,当日受刑不起,小人已具病故状呈,蒙相公金笔印信,即着本家人领去烧埋,久已销注明白,相公为何又问?”相公便作怒喝道:“本府一时被你奸计,用李代桃。只道瞒过,岂知天不可瞒,今日败露,怎还敢希图抵赖!”遂喝:“左右快与我重责!”众衙役俱是与孙本相好的,只延捱着,好使他分辩。
孙本见相公说话似有根据,却不肯招承,又分辩道:“相公怎将这犯法罪名屈赖小人?小人虽死也不敢认罪,况且有甚恁据?”相公道:“你这个刁顽泼皮?现今殷尚赤逃没有恁据,不肯招称。我叫你有个凭据,只死在目前。”因着书吏唤出黑儿,道:“这不是凭据么?”
孙本抬头见是黑儿,才晓得是他出首,不胜恼怒。忙又分辩道:“相公不要听信这恶奴架言害主。他昨夜犯罪,今早脱逃,小人正要禀知相公追捕。不期反来诳首。捏造无影无稽的事陷害家主,罪该万死。望相公明察。”遂将夜来的事细细诉出。
黑儿在旁说道:“官人事俱做实,一时怎盖得来?倒不如招认,免得吃苦。”孙本听了,一时毛发俱竖,恨不得将他一拳打死。只碍礼法所禁,不敢妄为,便骂“奴才”不绝。相公大怒,立起身来。喝骂衙役:“快与我重责!”众衙役见是发怒,不敢违慢,只得将孙本拖翻,用着无情竹篦一下下打来,只打得皮绽肉裂,血流四溢。相公喝叫:“招称!”孙本只不肯招。遂上极刑。
孙本被夹着两腿,百分痛苦,因暗想了一番,只得招称:“当日不合怜念殷尚赤冤枉,被董商谋害。私放是实,为盗事情却不晓得。今小人情愿认他当日打董敬泉的罪名。”相公便冷笑,要他招称同夥。孙本不招,只说出董敬泉嘱托的事。相公作怒喝住,将孙本下狱,黑儿着保,然后退堂。
孙本入了狱中,一时合堂吏役皆来看视,满狱禁卒俱来替他收拾伤处,又送酒肉来调理,孙本一一称谢。此时已有人去报到他家,许蕙娘闻了这信,惊恐得魂胆俱消,肝肠寸裂,不胜哭骂黑儿忘恩负义,开封府相公听信人情。哭骂了多时,遂料理酒食,着人送入狱去。自此日日送进。
这黑儿当堂对质,将孙本打得血泊般,招称入狱,遂满心欢喜。回来细细述知。董敬泉十分快畅,遂将黑儿另眼抬举,叫他贴身服事。黑儿遂十分小心,董敬泉又暗暗嘱托,不时将孙本审问,根究往来之人,常受重刑。
不觉过了多时。董敬泉一日问黑儿姓名并织锦模样,以及调戏事情。黑儿道:“小人姓夏名霖,号不求,出身广陵。不幸父母早亡,十岁上被人拐带来京,卖与孙本,已是八个年头。这织锦今年十六岁,人物虽是中平,却有些丰韵可取。小人一时着魔,却被这许蕙娘治家有法,再没个巧处。只到那夜,他夫妇赏月饮酒,乘空近一近身。不期她胆小声张,弄出这般事来,险些丧命。”
董敬泉听了,忙问道:“这许蕙娘多少年纪,便能治家?将她模样说俺知道。”黑儿见他问得有因,遂慢慢的细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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