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意欲转开话题,但说的却是真心话。
换做是她,定也会如此。
华颜定是要去找北堂烨,才会被软禁起来,除此之外,她再没什么理由会去顶撞元盛帝。
元盛帝闻言神色稍滞。
一位父亲?
良久之后,他才摇头道:“可朕从来都不是一个好父亲。甚至,不是一个好皇帝。但朕至少还曾为做一个好皇帝而努力过,但是却从未想过要做一位称职的父亲。这一点,北堂丞相做的就比朕好的太多。”
“臣女却不认同。”北堂雪偷偷看了他一眼,继续道:“臣女认为为人父母者不管如何,心里总是装着孩子的,是否是一位好父亲也不是三言两语就可以断定。俗话说鱼与熊掌不可兼得,皇上既给了他们天下最尊贵的身份,寻常人家的亲情自然就会顾暇不及。人非圣贤,陛下虽为天子,但也并非三头六臂,能做到如此,已是难求。”
若他真的如他所说,不是一位好父亲,早在几年前辰国求亲之际便将华颜嫁过去了,纵然她百般不从,也不过是一碗méng_hàn_yào的事儿,又岂会任她如此。
彼时,若是华颜嫁过去,辰国对卫国的态度应也不至于如今这般。
说到底,还是舍不得。
正如北堂雪所说,他不止是一位父亲,还是心里装着天下的帝王,做到这种地步,已不知是下了多大的决心。
元盛帝深深地望着她,眼神几度转变。
“你同你娘亲一样聪明”
当年的月凝就是太聪明,不能全为他所用,他忧心北堂家的力量会日益壮大,才起了杀心。
而如今的北堂雪,真是像极了当年的月凝,甚至过之而不及。
他晃了晃杯中的茶水,问道:“你可知这是什么茶?”
北堂雪端起茶盏,望着上下浮动的茶叶,答道:“这茶色泽绿中带黄,汤色绿中透黄,叶底绿中显黄,正是所谓的三绿透三黄,若是臣女看的没错,应是雀舌报春茶,香味清幽,应是今年的新茶。”
雀舌茶,又名白毛尖、鱼钩茶,茶青的原料为单芽、一芽一叶初展,汤色嫩绿明亮,叶底嫩匀显黄,冲泡后芽叶在杯中亭亭玉立、上下飘动,不难判断。
元盛帝微一颔首,“确是雀舌茶,但这杯中的茶却非寻常的雀舌可比,因为这冲泡茶水的水是从玉泉山顶的泉眼中取来的,玉泉山山势险要,高入云端,一滴泉水都是千金难求。”
他细品了一口,神色放缓了不少,“啜甘咽苦而存天性,这才是真正的好茶。”
北堂雪有些咋舌,花这么多人力物力去取那泉水,就为煮上这一杯茶?真的有这个必要吗?
再如何烹煮,不还是一杯雀舌茶吗?
元盛帝抬手示意,“你且尝一尝便可知其中的差距”
北堂雪将茶端到嘴边,嗅了一嗅,果然清香非常,近看之下,茶汤清碧,悦目动人。
庆云宫。
肖裴将一个锦盒交到秦越的手中,退至一侧。
秦越慎重地接过,跪地道:“属下绝不负殿下所托!”
慕冬微一颔首,“只有半个月的时间,秦将军先回去准备罢”
“微臣告退。”
肖裴偷瞄了慕冬一眼,是发觉了他心绪的不稳。
果然,秦越前脚刚离了书房,慕冬便起了身。
肖裴赶忙跟上。
却听慕冬道:“你不必跟来。”
“属下遵命。”肖裴悻悻然地摸了摸鼻子,一边在猜测着慕冬是去了哪里。
原来,他也是可以有这种表情的。
慕冬自觉方才失态。心思不禁有些繁杂,将视线移开。恢复了一贯的平静,“我送你出宫。”
北堂雪微一颔首方才的笑,似乎真的是她眼花了吧。
回到北堂府之后的北堂雪,久久无法入眠在那亭中,元盛帝当时确实是对了起了杀意,她清晰的感受得到。
可他最后为什么又突然改变了主意?
那杯茶她是因为慕冬的提醒和元盛帝当时的口气猜测出有毒,才故作不小心撒到了身上。
可若是元盛帝坚持要她喝,她自然是没有不从的权利。
可他却偏偏没有。
究竟是什么原因?
然而真正扰乱着她的事情,还有另外一件事情慕冬的反常。
若说以前她还能拿他想拉拢北堂家来作为理由,那么他在亭中略显慌乱的神色,便叫她再也无法用这个理由搪塞过去。
可是,他这样冷清的人,又怎会。
越想越觉得这个推测难以信服。
难道是她漏掉了什么吗?
北堂雪越想越乱,百思不得其解,仰头长吁了一口气,干脆将头埋进了被子里,不愿再想。
让她没想到的是,次日清早她一睁眼,便听到了一个石破天惊的消息。
元盛帝驾崩了。
不过是几个时辰前,她还噤若寒蝉的同他对面而坐。
想起他昨晚同平时大不同的祥和之色,她忽而明白了什么。
他应是已经觉察到自己是临走之人,才会说出那些话来。
据闻,元盛帝走的极为安静,是天亮之后被鹤延寿发现的,依照身体僵硬和冰冷的程度来看,应是猝于子时。
一代帝王,便这样安静而又轰动的走了。
安静是之于他本身,轰动则是他驾崩后所带来的巨大影响。
北堂天漠早早入宫吊唁,此刻的清乾殿内外,举哀成服人人身着孝衣,大殿内挂满了白布帐。
龙华寺的方丈带着寺内弟子盘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