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质低下头撩了撩袖口的表带:“那也是我自己的事,不劳封先生费心。”
他的脊背依旧挺直得像棵树,站姿一如既往利落。戴待深深凝注着他的背影,眸中浮光掠影,虚恍无比,内心被一霎的寂寥和空凉所填充。
她不知道他是否藏有别的想法,但此时此刻,他所表现出的轻描淡写,她一点儿都不怀疑其真实性。
可是,不要……她不要……
她宁愿他气她、恼她、怨她,甚至恨她,也不希望他这样轻描淡写。
不要……不要……
“哇,顾总,我已经找不出合适的词来形容你了。”封奇阴阳怪气,半是赞赏,半是嘲讽,随机往后面一靠,颇为遗憾地叹口气:“这么说来,顾总的选择,大概仍然是把离开的机会留给戴小姐?”
却听顾质很快接口回道:“不,不是。”
三个字,令封奇又一次愣住,好奇地望向顾质。
顾质忽然转过身,黑湛湛的眸子,准确无误地落到戴待身上,薄唇轻启:“我要我们俩一起安然离开这里。”
深潭般的眼底,闪烁着灼目的锋芒,夹杂繁复的光泽,化作春水一痕,静冷微凉,悉数凝注于她的眉眼间,仿佛一刹那又与时光深处她曾爱如生命的少年重合,而回荡在他眸底深处的,又是她的影子。
这是自刚才起,他第一次正视她,她内心隐隐企盼的他的正视。
戴待睫毛轻颤,呼吸刹那间滞了滞,顿时一股异样的轻软温柔生遍她的心间,带出她鼻头莫名的酸楚。
最幸福的感动,莫过于两个人能够读懂彼此的眼神。
她真的不愿意去弄清楚自己突如其来的酸楚为何而生,更不愿意承认,尽管十多年的时光,他和她皆非原来的彼此,却一点都不妨碍他们读懂彼此。有些东西,了解得清楚,知晓得越详细,越是让她恐惧。一直以来,她能够撑着一口气横冲直撞至此,靠的就是无知和糊涂。
然而,不愿意弄清楚,就真的不清楚吗?不愿意承认,就真的可以做到熟视无睹不为所动吗?
不……不是的……
宽敞的包厢里,好一会儿都没有声音。
戴待一眼不眨地看着顾质一步步地朝她走过来,最终在她面前站定,小心翼翼地揭开封在她嘴上的胶布。
封奇似乎这才发现顾质的大胆举动,桀桀冷笑:“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顾总是太过自大了,还是根本就不在意戴小姐的生命安危?”
他说话的同时,戴待身后的黑西汉子用力地钳住了她的双臂,黑洞洞的枪口堵得更狠,戳着她的腰,疼得她下意识地蹙起了眉头。
顾质随之拧起眉头,却是对封奇的恐吓置若罔闻,扶住戴待的肩,将她拉离身后的枪口。
黑西汉子并未松开对戴待手臂的桎梏,枪口随着戴待的偏离而紧紧跟着。顾质神色微凛,干脆将戴待拉进自己的怀里,随即趁着缝隙握住枪头,用自己的手掌堵住枪口。
气氛显然不对劲,戴待想要抬头,却被顾质紧紧地箍在胸膛前无法挣脱。
顾质的无所畏惧对黑西汉子来讲俨然始终是无声的挑衅,其中一个当即恼怒,抡起拳头对准顾质的脸便砸过去。
眼看那拳头距离顾质的鼻尖只余不到一厘米,顾质依旧不避不让,连睫毛都不眨一下,旁观已久的封奇终于开口制止:“住手。”
训练有素的黑西汉子应声收住拳头,不差一分一秒,一厘一毫。
“啪啪啪”,封奇拍起了掌,“顾总今天真是不断给我惊喜。”
“那还不是得多谢封先生手下留情。”顾质回头看着封奇。
“好久没有见到你这样不要命敢拿自己挡子弹的人。”封奇似笑非笑,接过黑西大汉手中的枪,斜睨顾质:“你是认定我不敢开枪呢,还是认定这枪是假的?”
问话间,枪在封奇的手中打了个转,随即被他姿势娴熟地握紧,枪口在顾质和戴待之间晃啊晃。
戴待尚未平复的心顿时又提到嗓子口。
就是在这时,封奇的手忽地朝左边一抬,下一秒,只听弹头摩擦空气的快利呼啸声传出,她的目光所能触及之处,花瓶里朵娇艳的花当即脱离花杆掉落。而封奇根本连瞄都没瞄,就准确无误地击中。
没想到封奇会突然开枪,顾质的面色一凛,虽然已经晚了,还是抱住了戴待颤抖的身体,温热的掌心抚上她的背,心中暗暗庆幸是把微声枪,否则只怕会更吓人。
“顾总,你好像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封奇接过手下递过来的布,慢条斯理地擦着枪身。
顾质竭力维持着平静的嗓音,表情沉凝地回答:“我认定的只是,既然帮她挡着,我就一定不会躲开。”
闻言,在他怀里的戴待轻轻一颤。
“嘴上功夫不错。”封奇不屑地轻嗤,转身走回沙发,“没看到顾总吓得屁滚尿流,真是没意思。”
“不好意思,令你失望了。”顾质的表情看似无波无澜,语气却不难听出淡淡的嘲讽和恼怒。顿了一顿,他紧接着问:“既然没意思,那么我们可以离开这里了吗?”
封奇交叠着脚,懒懒地坐在沙发里:“戴小姐不是还没等到阿祺,确定这么快就要走了?”
顾质反问封奇:“不是封先生通知我,我妻子身体不舒服,要我接她回去?”
封奇挑眉,“招待不周,多多包涵,改天有机会,让阿祺约你们出来,我们四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