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宣并没有说什么,他自然而然地转移了话题,告诉田蜜:“房子已经找好了,虽然没在宽大街那片好地段,却也离得隆药坊不算太远。按你的意思,价钱已经压到最低了,契约已签,明日便可入住。”
她什么时候说过要把价钱压到最低了?虽然她心里是这么想的。田蜜点了点头,没有出声否认,笑着抱着谭氏的胳膊,戏说道:“娘,咱们明天就可以搬新家咯,你高不高兴?高不高兴?快点说你高兴。”
谭氏敲了敲她脑袋,笑得合不拢嘴,呛咳了几声后,扬起虚弱的笑容,宠溺地道:“哪有,非得叫人家,咳,叫人家,说高兴的。”
田蜜笑眼眯眯,一脸自得。
“我也高兴。”田川不问自答,帅气的小脸上扬起个灿烂的笑容。
乔宣看着这一家人快活的样子,也不由莞尔。他带着丝笑容,悄悄退出去,把地方留给这一家三口。
他出了门,进了隔壁房间,推开窗户,纵身跃下。
田蜜余光瞟见他出门,没出声,转眼想起了什么,过了会儿,便寻了个由头出去了。
她走到隔壁房间,轻轻敲了几下房门,见门内迟迟无人应答,便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
屋子里,没有人,只有一扇敞开的窗户随着晚风摇摆。
田蜜见此,一言不发地退出去,关好门,若无其事地回到自己的房间。
田蜜回到屋子里,见田川在摆放碗筷,她扶谭氏起身,然后便在一方坐下。
“宣大哥说他在外面吃过了,叫我们不用管他。”田川边说边布菜,他先替谭氏盛饭,再给田蜜盛饭,最后才盛自己的。这一连串动作做得自然而然,帅气的小脸上还带着笑容。
“哦。”田蜜点了点头,笑看着田川,倍感疲倦的心里,一下子舒坦多了。
昌国男尊女卑,由来只有女子伺候男子,没有男子肯放下身段照顾女子的,田川小小年纪却如此体贴家人,怎不让人心暖?
谭氏亦是欣慰地看着儿子,心里不住点头,嘴上却咳得喘不过气,饭也没吃几口,喝了点汤水就又躺下了。
田蜜几不可见地叹口气,巴掌大的小脸上却始终保持着安静乖巧的笑容,一边照顾谭氏,一边收拾起这一片狼藉。
入夜,干净空旷的天幕上挂着轮弯月,皎皎银辉遍洒大地,万物沐浴月光,映衬下斑驳光影。大街小巷一片寂静,临街的院子里偶尔几声狗吠传来,吓得卷着薄席缩在角落的乞丐一阵颤栗。
便是这样明朗的夜空下,一条颀长的人影,姿态闲适地走过长街巷陌,并且,每一次都恰合时机地,与巡夜的差役错道而过,一直到他避过税务司大门口的官差,轻巧跃入院子里。
税务司是个相当大的院子,院子里没有亭台水榭、锦簇花团,只有零星几颗高大的树木穿插在屋宇间,显得空旷肃穆。
此刻,前院一片漆黑,仅有几个侍卫边打着哈欠,边百无聊赖地站在典藏楼前。他们懒懒散散地闲聊着,并没发现一道极快的身影从斜侧潜入了典藏楼。
乔宣站在二楼窗口,向下望了眼,见周边巡逻的差役离此处尚远,门口的守卫并没发现什么异常,便放下心,拿出怀里不知翻过多少遍的账册,对着月光再次阅览了起来。
他的手指,飞快从帐页上翻过,最后停在一页,圆润的指尖,在一行字上缓缓滑过——元庆十三年三月初三,葛鸿雁以白银九万两取得富华县外十里处某山乌金挖掘权。
乔宣回身,开始在一排排书架上找寻元庆十三年三月初三的卷宗。
很快,他在便在一排书架前止步,从发髻里抽出一根铁丝,将注明了三月的抽屉上的锁打开,拿出里面的卷宗。
元庆十三年三月初三,由税监阮天德核准,准许葛鸿雁以白银八千两在富华县外红头山设煤窑。——乔宣查到这段,目光便久久沉落在旁边摊开的账册上,眼里风云翻转。
阮天德那只老狐狸怎么可能犯如此明显的错误?也没有哪个帐房,会这么明目张胆地错记数额,他们便是动手脚,也会让两边对等,外行人难以一眼就看端倪。
他缓缓地闭上双眼,十指收拢,紧握账册。
这本账册,是有人故意造假。并且,假得如此明显,显然是不把他放在眼里!
这其实就是一个警告,是响亮的一个巴掌!
这德庄府就是一张密密麻麻的巨网,他一个外来人,哪有那么容易介入其中?这一次他盗得假账册,必然已惊动某些人,再行事只怕更不容易。
本以为,此事了结,便可尽早归去,现在看来,这条路还很长。
乔宣心思百转,行动上却不落分毫,他将账册收入怀中,又将卷宗放回去,把锁原封不动地扣好。
做完这一切,他绕着阁楼的窗户转了一圈,从缝隙中看清外面的情景后,他选择了一个方向,闪身跃下。
税务司的前院死气沉沉,可后院却有一处是灯火辉煌,人声不休。
这座院落安于一偶,离后门近,来去尤为便利。此刻,花厅中,圆桌上,摆满了各色酒菜,三名中年男子相对而坐。
位于左边的那位,赫然是仁慧药坊的吴管事,他起身为另两位斟满酒,笑道:“吴某本是要请两位上锦福楼的。可巧,掌计大人说近日他得了一坛三十年的北地红娘子,邀我们来此共品。林七管事,这回我可是沾了你的福气啊,哈哈。”
右座的林七管事闻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