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太太早就料到大老爷一定会回来找她,让她退了那门亲事的。
但是,等她真的看到大老爷进来,说出“那门亲事不合适,你退了去吧”这种一点儿责任都不负的混账话,她还是差点儿晕倒在地。
她从来没有觉着心是这么冷,这么痛。
他为了一个贱妾和贱妾出的庶女,竟然就这样毫不在意的来打她的脸!
她以为,就算他对她没有半分的感情,但是她为他生儿育女,打理整个家,里里外外毫无怨言的操持着,在他心里,总应该有些地位。
可是,她错了!
她连个贱妾都不如!
大太太已经无法维系脸上僵硬的笑容,她的声音无法控制的尖厉起来:“老爷,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说让我去退亲?!就因为那个贱妾说要退亲,你就要让我在整个京城彻底丢掉脸面,甚至要丢掉整个元府的脸面!”
元大老爷也知道这事儿不太厚道,因此也没有追究大太太那句刺耳的“贱妾”。
但是他眼前浮现出文姨娘和元若玲二人殷切的眼神和楚楚可怜的面庞,他咬牙道:“你别说的那么严重,你去跟彭太太好好说说便是了,这事儿才定下来,旁人想来也是不知晓的。”
大太太的双手紧紧的攥着,指节发白,青筋毕露,她眼睛里露出嘲讽,冷笑道:“那贱妾那么有本事,你让她自己去跟彭太太说去,我不去。我丢不起那个人!如今我连个妾室也不如了,家里都是贱妾说了算,你怎么不干脆休了我,把她扶正!”
元大老爷就是泥人儿捏的。听了这话也不由的瞪眼怒道:“你这都是说的什么话!家里的事还不都是你说了算,何时是文姨娘说了算的!”
他说着说着,想起这些年确实冷落了大太太,语气不由的又软了下来:“我听说。那位彭三公子品性不怎么好,而且,他到底是个妾室生养的,配不上玲姐儿,玲儿可是彩玉生养……”
大老爷话还没说完,大太太便凄厉的尖叫起来:“元学政,你什么意思?!彭三公子是妾室生养的,元若玲就不是了?敢情文彩玉才是你的正室,她生养的女儿才是你正经的嫡女!那我算什么!进儿和仪儿又算什么!你赶快写休书。我们娘仨这就走。从此以后跟你没有半分干系!”
元大老爷话一出口已经觉出有些不妥了。但是他被大太太的反应吓了一跳,大太太一向大度温和,从来不会哭闹发脾气。便是有什么不高兴,也只是不说话。不会跟他翻脸。因此眼下的情形,他着实有些反应不过来。
大太太看他根本没有一丝劝慰的意思,以为她说的话正中大老爷的心意,让他产生了犹豫。
大太太只觉着眼前一阵阵的发黑,猛地吐出一口鲜血来。
她勉力扶住一旁的太师椅,才不至于跌倒。
她看着地上那滩触目惊心的血渍,惨然笑道:“元学政,你枉为人夫枉为人父!你没有资格休弃我,我要跟你和离!”
大太太说完,不待元大老爷有所反应,便跌跌撞撞的往外跑去,她直接跑去了元若仪的院子里,一把拉起准备梳洗歇息的女儿:“仪儿,你父亲要扶正文彩玉那个贱婢!走,咱们去你祖母那里!”
元若仪原本就被大太太嘴角的血迹吓了一跳,这会儿听了她的话不禁大惊失色。
“母亲,您这是……”
她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大太太凄厉的打断:“元若仪,连你也不要我了!那我这就去死!你跟着姓文的贱婢过去吧!”
她说着,不管不顾的就往墙上撞去。
元若仪和她身边的丫鬟赶忙抱住大太太,元若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她知道,父亲确实对母亲没有感情,反而十分宠爱文姨娘。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才会导致母亲精神崩溃。
她心痛无比,抱着大太太,坚定的道:“母亲,我是您的女儿,永远都站在您这边,走,咱们去找祖母,给您讨一个公道!”
寿鹤堂的灯很快又全都亮了起来,灯火通明,却隐隐有一种说不出的肃杀之意。
元青菲一向睡得比较晚,听雨楼又离着寿鹤堂极近,早就听到了那边的动静。
元青菲放下绣了一半的抹胸——她很不适应穿这里的肚兜,觉着太别扭了,因此自从她学会了裁衣女红之后,都是自己做内衣。
“英珠,桃珠,你们出去看看怎么回事。”她站在窗边往外看了看,开口吩咐道。
英珠桃珠恭声应是,转身出去了,一盏茶的功夫后,英珠飘了上来。
“是大太太要跟大老爷和离。”
元青菲瞠目结舌,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她有些结结巴巴的道:“你……你说什么?!”
英珠也觉着有些不可思议,便略略解释道:“大房的丫鬟婆子都在传,大老爷宠妾灭妻,要休了大太太,扶正文姨娘。大太太已经带着七小姐去了元老夫人那里,要和离。”
元青菲眨了眨眼睛,还是没有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她对大老爷的印象非常非常好,一直都觉着他是个好儿子好丈夫好父亲,甚至是个好大伯。
元青菲一向对容貌英俊的男子没有好感,而对容貌普通的男子比较欣赏——容貌和品性通常都是反着的。
可是,眼前的事,颠覆了她两辈子的认知。
一时间,她有些难以接受,难以置信。
宠妾灭妻这种事,京城也不是没有,但是那都是极其纨绔放荡的男子才能干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