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吧。”裴夜头也没抬,只眼风朝门外轻扫了下。
只三个字,却令梁筱蓉喜上眉梢,不迭答应着,示意彩霞将食盒呈上,又含情脉脉往他望了几眼,这才携了彩霞告辞而去。
易倾南隐在门后,看到她容光焕发走出,却有些怔了。
这位表小姐最近也不知被谁激起了斗志,心思又活泛起来,一连几晚都来送宵夜。
与以往一样,裴夜连园子的大门都没准她进。
但今日,真真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不仅是允她进了园,进了房间,还让她把宵夜放下,就放在他的跟前。
这做宵夜的职责,如今也被人担了去,当真是落得一身轻松日日闲呢。
易倾南苦笑着,后退几步,悄然隐入夜色之中。
她也没别的地方去,只得回了自己的小屋,闭紧了门窗,解开裹胸的布带,就当是提前遛兔子吧。
想要打坐练功,心思却始终静不下来,迷迷糊糊睡了会儿,就听得有人叩门。
“别忘了你还有值夜的任务!”是裴宝的声音,命令式的语气。
是了,她不能睡在这里,她还得给将军主子值夜,这是她现在唯一的差事了,要是连这都被旁人替了去,是不是意味着她也该提着包袱滚蛋了?
易倾南心头一紧,赶紧答应着,翻身而起,匆匆整理了自己就开门出去。
这一夜,易倾南几乎没合眼,专心致志聆听着内室的动静。
她多想里面能传出点声音,哪怕他咳嗽一下,或者清下嗓子,她会毫不犹豫冲进去,端汤送水,问候服侍……这便是最好的机会,她认错的机会。
可是,室内一片静谧,连他的呼吸声都没感觉到。
一夜无眠。
假期第五天,也是最后一天。
一个上午,易倾南就坐在灶台前发呆,想着今天要去哪里,想了半晌,还是没想出来。
不管去哪里,都觉得意兴阑珊。
怎么会这样呢,明明她一直都在盼着休假,盼着出府的!
易倾南气得捶地,捶了几下又觉得疼,更觉自己傻气,易小五啊易小五,人家不理你,你干嘛还巴巴等着守着,反正月钱又没少你一个子,该吃就吃,该睡就睡,自己找乐子去呗!
想着便开心了些,随便做了点吃食吃了,收拾干净便抬腿就往外走。
在府里转了大圈,远远看见周林正领着大伙在干活,一个个干得热火朝天的,她也不好去打搅,便四处闲逛,走着走着,地势开阔起来,却是无意间走来了马厩。
易倾南见状一愣,马厩是府内要地,闲人免进,她这喂养小微之职早已卸任,还有什么立场前来?
正转身要走,却被人唤住,“小五,你小子最近几天躲到哪里去了?”
易倾南听到是马夫巴图的声音,只得回过头来,勉强笑道:“巴大叔,我最近在休假。”
巴图是名年近四旬的高大汉子,长得深目勾鼻,骁勇剽悍,据说不是苍汉国人,来历不详,他自军中就跟着裴夜,裴夜进京便将他也带了来,旁人碍于裴夜威名,却也不敢说三道四。
“是么,将军对你真好!”巴图由衷赞道。
易倾南撇了下嘴,他对她好么,要么管天管地,要么置之不理,累的时候累死,闲的时候闲死,冰火两重天,个中滋味,外人怎知?!
巴图见这少年一副不以为然的表情,摇头笑道:“你这小子,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不说别的,就说喂养小微,打扫马厩,你以为,这是人人都有资格做的事?”
易倾南听得不解,不就是喂点草料,冲洗下马儿,再扫扫马粪吗?纵然不算脏活重活,但也谈不上份肥差吧?
在她询问的眼神中,巴图轻声一叹,徐徐开口,“小微和小然,是将军自小养大的马儿,对将军来说意义重大,特别是小然战死,小微更是将军心头的至宝……这喂养小微之事,但凡将军得空,都是他亲力亲为,府里除将军与我,连裴宝都近不得小然,现在还多了个你,你还不明白将军对你的重用吗?”
易倾南一时怔然,重用,巴图竟用到这个词,“可是……”她不是不知道小微的重要,但她不曾深思,也不敢多想啊,她就是个最低等的小家丁,不是吗?
“没什么可是,倘若只喂点草料,府里是个人都会做,但将军却让你与马儿亲近,给它洗澡,为它清扫,这是要让它认得你,欢喜你,接受你,小微可不是一般牲畜,它是通灵的千里马呀,它一旦认定,这一辈子都会忠贞不二,鞠躬尽瘁为其效力!”巴图看着少年渐渐变白的面颊,不由笑道,“傻小子,受到将军重用是件好事啊,你怎地这副怪模样?对了,你休假也休了好几日了,却要休到几时?赶紧把活计接回去,不然时日一长,这马儿又该不理你了……”
易倾南根本没听清他后面说什么,胡乱点了点头,心神不定往回走。
原来竟是这样,将军主子并不是心血来潮给她派遣差事,增加活计,而是隐含深意,予以重用?
他其实是重视她的,是么?
可她做了什么?
她根本没当回事,不以为荣,反以为累,还偷奸耍滑找福贵来帮忙,自己却在草堆上呼呼大睡,难怪他看到会不高兴,会生气!
想起当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