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昂回到开阳没有两日,开阳县便来了一位故人。
这故人不是旁人,正是曹操好友,名满天下的大名士蔡邕。
当初蔡邕叔侄受难,蔡邕先流放九原,遇赦归来,又恐宦官报复,于是逃命江海,远走吴会之地,前后辗转多年。
蔡邕流亡前期,跟曹操的联系没有断,但黄巾乱后,曹操也波折不断,二人联系便少了许多。
后来蔡邕在江东待得不便,于是北上琅琊县(治今山东省胶南市西南琅琊镇),往来依靠泰山羊氏,一直到如今。
蔡邕在琅琊的消息,一直瞒着所有人,以至于曹昂在琅琊国待了半年多,尚不知晓。
自当日洛阳一别,曹昂十二年未见蔡邕。
十二年之后,昔日清贵的蔡邕已年近六十,两鬓斑白,垂垂老矣。
见到蔡邕,曹昂很是高兴,就凭他蔡邕一介高士,看得起他们曹家这个宦官之后,就值得曹家人的尊重。
“蔡师,这些年都在何处,如何流于开阳?”
虽然曹昂不是蔡邕的弟子,但他当年在蔡家看了蔡邕很多的书,也算间接受其教导,于是尊称其为老师。其实这个时代,很多人的老师并不固定,曹昂除了卢植这个真正的老师,包括服虔、蔡邕、韩说等人,都是以口称“某师”,以师礼待之。
蔡邕经过多年的流浪,性子清冷了不少,不过见到曹昂,也是面有欣意。
“我是沿着大海,一路南来北往,居无定处。这一次路过开阳,听闻子修在此,便特意来见。
多年不见子修,没想到子修竟成国之巨擘了。”
曹昂扶着蔡邕进了院子,蔡邕身边只有一随侍的少女。
少女年十一二岁,衣衫俭朴,面容秀丽,虽然年少,却是一副温婉贤淑的模样。
曹昂看了一眼,忽然反应过来对方的身份。
“可是琬妹妹?”
少女对着曹昂行了一礼,笑道:“见过曹家兄长,刚才还以为曹家兄长认不得我了呢!”
“不敢认,不敢认啊!之前在蔡家,我记得你才五六岁,没想到竟这么大了!”
曹昂也是颇为惊喜。
“你不是在圉县吗?怎么跟着蔡师来琅琊了?”
“我在阿父身边,也能陪着阿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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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蔡邕解释道:“去年春天,我在琅琊病了一场,快要死了,想见见他们兄妹,让写信给他们。没想到后来这病竟又好了,当时琬儿兄妹得信从陈留赶来,琬儿说什么也不愿回去,非得留下来照顾我,直到现在。”
蔡邕也有些唏嘘,蔡琬一个女儿家,年纪稚嫩,却要跟着他颠沛流离,其中受的苦楚,他这个做父亲的也心疼的紧。
蔡琬却是笑道:“自阿母病逝,阿姊嫁后,阿兄又常出外游学,只留我一人在家,还不如出来陪着父亲呢!”
蔡邕之妻中平四年秋去世,曹昂当时在洛阳脱不得身,还派人专门代他去吊唁。
好像十四岁的文姬,是这一年夏天嫁的人。
“是挺好的!”
曹昂又想起那个倚靠在秋千上的如兰花般的少女,到现在,这些旧事也已经过了六个年头了。
曹昂很快从愣神中恢复,他这短短十几年的人生,来来去去了太多人,让他没有时间和精力去凭吊任何人。
三人入内坐好,曹昂便问道:“蔡师今后有何打算?”
曹昂其实想留下蔡邕,这么一个大名士,留下来给自己当校长,那得吸引多少青年才俊啊。
蔡邕面色一暗,沉吟良久,这才说道:“朝廷征我前往洛阳,我这是要去赴任的。”
曹昂这才反应过来,应该是董卓掌权之后,征召蔡邕一事。历史上蔡邕推说有病不能去,引得董卓大怒,言“我力能族人,蔡邕遂偃蹇者,不旋踵矣。”以灭族相威胁,最终逼得蔡邕不得不前去。
不过曹昂却是不信的,董卓征召群贤的目的是结好士大夫,又不是结仇,至少当前还没有如此嚣张。
而且历史上蔡邕入京之后,“三天之内,遍历三台”,相当于一天一升官,又被举为高第,先后担任尚书、侍中,甚至被封为乡侯,权重一时。
很明显蔡邕是董卓的死党,才能如此被董卓礼遇。真要是被董卓用刀把子逼得入京,无心为董卓服务,也不会天天升官了。
不过曹昂并不愿意让蔡邕前往洛阳。
董卓的下场,无可更改,加入董卓**,是福非祸。而蔡邕这个大名士,国宝级人才,曹昂并不想他踏入到董卓的泥潭之中。
于是曹昂劝道:“蔡师,既然您决定前往洛阳,想必很多事都想清楚了,我作为外人,是不该多嘴的。
只是我称呼您一声‘老师’,不愿意您误入歧途。
洛阳的局势,波诡预计,复杂而凶险,至于董卓,更非良人。蔡师这个年纪了,何必冒险前往洛阳?”
蔡邕听了,想张嘴,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虽然蔡邕的政治智慧一般,可这么多年颠沛流离,他也算看清时事的。他如何不明白局势之复杂,若非迫不得已,他又如何愿意趟董卓这滩浑水。
蔡邕看向远处,默然地说道:“蔡家,已经没落了!”
曹昂明白蔡邕的意思。
当年蔡邕叔侄下狱论死,虽然蔡邕侥幸脱难,但家族却是元气大伤,这些年更是没有后继之人,整个家族几乎被世家圈所遗忘。
世家大族,不怕一时的困厄,却害怕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