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炸园子

苏联红军回国之后,火车很久没有开动。中央胡子占领东安后,又把铁轨回复到原来的宽度。

一天下午,从老贺小山那边传来火车的叫声。听到火车的声音,小锁子、四孩子我们几个人不约而同地向火车站跑去。火车从老贺小山那边缓缓地向车站开来;火车头烟囱里冒出一股股淡淡的白烟,车轮下的蒸汽断断续续;刚刚过了精米所,就停了下来。

我们顺着铁路飞快地向火车跑去。这列车由火车头、三节平板车、两个守车组成。火车头煤箱里堆满了劈柴柈子。守车里下来一个腰里皮带上别着撸子的小军官,问道:“怎么不走了?”司机:“干锅了!锅炉里没水了。”“那咋整?”“找人挑水呗!”军官走到机车下,用手拍了拍煤箱,回头对守车里的中央胡子招招手,大声喊到,“都过来!”六、七个士兵晃晃悠悠地走了过来。军官:“你们几个到村子里找人,给火车上水。对了,找一个能管事的。快点!”

从东安到鸡宁只是在永安有为火车加水的设施。在黑台只能从大井里挑水了。听说火车来了,又没水了,不少人跑来看热闹。有些热心人还主动从家里挑来水筒,给火车加水。

人们把一担一担的井水挑到机车旁,几个中央胡子兵把水传上去,倒进火车水箱里。不一会儿功夫,靠近铁路的几口井就干涸了。直到日头快落山,司机才说,“行了!够了!”

装满水的火车,慢慢启动,迎着落日余辉吃力地向西开去。

第二天早晨。火车倒退回来,停在站台上。从西街传来消息:由于村里人给火车上水有功,军方表示感谢,有愿意去东安溜达的,可以坐火车去。

听到这个消息,奶奶对父亲说,“赶上事变,兵荒马乱的,你五婶死了,我们也没去,听说你五叔身体也不太好。正好有火车,你就去东安看看吧。”父亲:“可也行。”我听到父亲要去东安,急忙喊道,“我也去!”父亲看看奶奶和妈妈,奶奶说:“去就去吧。呆在家也是淘气。”

我和父亲到火车站的时候,平板车上已经上了不少人。有的坐着,有的站着,都显得很兴奋。

父亲领着我上了挨着守车那节平板车。锛儿喽在车下面抬着头、摇晃着尾巴,跑来跑去,寻找着上车的合适的位置。去东安是不能带它去的。“回去!回去!”我厉声地命令它回家,它停止了跑动,瞪大了眼睛看着我。我又喊:“回去!”

火车开动了,它无奈地摇着尾巴,然后,迅速地向家里跑去。

火车走得很慢。人们暴露在初夏的阳光下,呼吸着旷野清新的空气,令人心旷神怡。铁路两旁嫩绿的蒿草飘来阵阵馨香。水泡子里刚刚冒出水面的蒲草在阳光下闪闪发绿,干干净净,没有一点污痕。几只云雀翱翔在火车的上空,尾随着,久久不愿离去。万籁俱寂,就连坐在车厢板上的人们也很少有人说话;只有车轮有节奏地敲击铁轨的声响回荡在耳际;偶尔会从火车头那里传来几声“刺刺”地放气的声音。

火车刚过西东安,慢慢地停了下来。在守车上的中央胡子军官伸出脑袋大声向后面的机车司机问,“又怎么啦?”司机:“坏啦!”中央胡子从守车上下来,都到机车那边去了。军官:“哪坏啦?”司机:“说不准。”火车头车轮下面,烟囱旁边刺刺啦啦的冒着缕缕蒸汽。军官看看机车,又看看乘客,说:“离东安不远了,大伙辛苦辛苦,自己走着去吧!”

年轻人顺着铁道,向东走去。几个年岁大一点的人,下了铁道,上了北面附近的公路,父亲和我也随着他们上了公路。

公路上停着一辆开向东安方向的中央胡子的卡车。两个人正趴在车头上修理汽车。从火车上下来的一个老人问:“你们的汽车是不是去东安呀?”车上的一个人回头看看,“啊!要坐蹭车呀?等着吧!”老人:“那就谢谢两位了。”我对父亲说,“咱们也坐汽车得了。”没有等父亲表态,那个中央胡子又说,“不怕死啊,谁坐都行。”从火车上下来的几个人都围着汽车看,准备上车去东安。一个人手扳着车厢板,脚蹬着汽车后轮往车厢里看了看,蹦了下来惊讶地说道,“我的妈呀!车里有好几个大炸弹!”还是那个中央胡子:“个子挺大,胆儿可挺小。

炮弹若是能炸,我们俩不是早上天了。”

两个人从车头下来,盖好机关盖子;一个人上了驾驶楼,一个人拿一根摇把子插到车头底下发动汽车,两只手握住手柄,顺时针用力摇了起来。一圈、又一圈……,汽车毫无反应。一个要坐车的中年人,看到那个人费力的笨样,做个手势,让那个人躲开;他站到车前,哈下腰,只摇了一圈,不知道是技术过硬,还是走字儿,汽车“突突”地发动起来了。中央胡子对大家喊了一声,“愿意坐车的,都上来!”我和父亲也大胆地爬上了车。汽车颠簸着向东安开去

车上顺着车厢躺着一颗比大人还长的带翅的大炮弹。还有几颗装在绿色木箱子里的像子弹头形状的大炮弹头。

到了五爷家,五爷说,你们两个的胆子可真比倭瓜还大呀!敢坐装炸弹的车。

五奶有病,“八一五”时死了。扔下五个小子,最小的比我大一点,最大的也不过十七、八岁。父亲说:“五叔啊,这五个小子,你一个人伺候,可真的够戗啊。”“没法子。赶着往前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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