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压下普渡慈航,裴妙德并未就此离去。
大元使团名义是护送僧我禅师一行人归于西景故土,私底下却还肩担着另一项使命,那便是促成大元与西景的东西连横,以便日后开战占得先机。
奈何如今的世道风波诡谲,自大元立朝,那些在漫长岁月中销声匿迹的妖魔仿佛一下子又回到了现世。
此行虽有一位内景修士和武道宗师看护,裴妙德依旧还有些放心不下。
他此行,既是暗中庇佑一行人,也是在考察沿途诸国妖魔肆虐的程度。
结果这一路走来,路途所见端令人触目惊心。
王朝新立有国运龙气加持,好歹还能对妖魔起到震慑的用处,可那些夹在大国之间夹缝求生的小国家,早就被不知哪儿来的妖魔霍霍的不成样子。
最近的,譬如说这东离国。
那些个东吴流民还以为这里是什么世外桃源,人间净土,然而事实上,最北边的采石矶出了一个唤作灵验大仙的野猪精,被它吃掉的无辜乡民即便没破千,至少也有个九百九十。
国主派遣大军去讨伐妖魔,数百精锐习武的义士,都成了那夯货的腹中餐。
裴妙德成就神通真人,神识放开足以覆盖数百里,在他的神念所及处,这样的惨桉哪儿不是都在发生。
东离王室奈何不得那头野猪妖,不得不以高官厚禄奉请绥靖,许他做那护国承运奔豕大将军,只求不要出涿郡,至于那一郡的百姓自然任其索取。
裴妙德方才从使团的队伍中消失了片刻,正是前去将那头野猪妖明正典刑。
若是他不知道这起事也就算了,既然知道了,就断然没有弃之不管的道理。
只是话又说回来。
妖魔的连番祸害都没能将那些乡民逼得远离故土,东吴的苛捐杂税反倒做到了妖魔也不曾做到的事情。
足以见,苛政勐于妖魔也!
那位建康帝一心向道,竭全国之力奉养一人,却不曾想东吴才开国多少年,他屁股底下那张龙椅已经摇摇欲坠。
便是为天下苍生,这贺牛州还是早日统一好。
裴妙德最后望了眼被压在五指山下的蜈蚣精,对方在佛贴的镇压下似乎已经放弃了抵抗,一动也不动。
可未免也安静地有些过头了吧?
裴妙德左思右想,实在没有从中找出有什么破绽,只能姑且将这份不安藏在心底里。
“师弟,这些人……”
僧我禅师指着一行从东吴逃出来的流民,面露难色道。
若是带上这些人一起上路,且不说速度更要放慢十倍,光是一路上的吃喝嚼用都未必能够旬月,故而纵使僧我禅师慈悲心肠,也知道带一行人未必能远游。
“这有何难,王将军,你率领麾下人马,彻夜将这些难民送回辽西郡安置,不得有延误,听明白了吗?”
裴妙德对着那员宗师仔细叮嘱。
“可周节使一行……”
王姓将军有些迟疑道。
这可和天始帝对他的吩咐不大一样,陛下对他的命令是将圣旨原封不动递交给西景皇帝,自己中途脱身离去,高低也要被参一个抗旨不准的罪名。
“你便说是我的要求,至于使团的其他人员,自有本宫安全送达西景,你就不要多问了。”
眼下贺牛州妖祸将起,已经不适合玩西行取经这起作秀的把戏,以自己神通真人的手段,带着这些人去往西景也是轻而易举。
来回起码能省下大半时间。
“末将遵旨!”
裴妙德都说道这份上,那员将领也不再固执己见。
毕竟这位就是日后自己的主君,况且武人惜武人,军功煊赫的大元太子在军中的口碑可是一贯不错的。
王将军抱拳作揖,旋即转身对手下的将士们吩咐起来。
等将这些东吴的流民都安派好,裴妙德这才对笑着对僧我禅师指了指,说道。
“至于师兄一行,便让师弟尽一尽地主之谊可好?”
说罢,便从袖中取出一只纸船,朝着上面吹了一口气,顷刻间,纸船便变大了百倍千倍不止。
裴妙德第一个踏上去,随即对地上的僧我禅师邀请道。
“还算没有生疏。”
这是裴妙德上一世习得的一门旁门左道,可化虚为实,玄妙之处不可多言乎。
“君有所请,顾不敢辞耳。”
相较于他人,同为修行之人的僧我禅师胆子明显要大许多,只是迟疑了片刻,就踱步走上了纸舟。
感受着脚下仿佛踩在大地上一样坚实的质地,僧我禅师不由啧啧称奇。
有人带头做了榜样,其余人这才壮着胆子小心翼翼走上了飞舟,最后一个人刚刚站稳,裴妙德已经掐了一个道诀,口中呼:
“疾!”
下一刻飞舟缓缓升起停在半空,裴妙德辨认一下方向,登时倏忽一下飞了出去。
飞舟上的凡人哪里见过这样的情景,望着不远处被飞舟破开的云层,纷纷两腿直发软,战战兢兢险些都要站不稳身子。
“无需担忧,这纸舟上有本宫留下的道术,便是你们从上面往下跳,也离不开这艘船。”
裴妙德安抚人心道。
“果真如此!”
有胆子大的,闻言竟真的跑到飞舟边上试了试,果真就在他要往下跳的时候,一股柔和的力道将他重新带回船上。
裴妙德瞥了眼此人,却是僧我禅师的一个弟子,迦文叶。
有此子缓解了船上尴尬的气氛,陆续有人开口说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