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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休是不用上班干活的,没人管你迟到早退,铁一般的劳动纪律和所有荣耀再也不来找你,每天工作习惯的人,突然退休回到家来,便像散了筋的谷垛,很不适应。
唐世科多年形成的习惯,每天还是早早起来,端起黄美琴做的早餐吃完,衣服鞋子穿戴整齐,听着广播将要放完最后一遍号子,下意识向厂里走,突然发现工厂大门十分遥远,怎么走总走不到跟前,反应过来自己退休了,不觉心凉,耳朵里还回响着,领导同志们对他一生贡献的讴歌,现实里却发现被单位和同志们舍弃了。
气呼呼走进车队,要看看哥们不在人们都怎么活的,在大家一片问好,欢迎指导声中,看到天还是那么蓝,地球还是那么转,一切的一切新鲜热火充满生气,只是,却是再也没有自己的岗位,哪怕是个摆设。
总是爱到厂里,总是爱看看有没有自己能插手的事情,多次以后,郁闷着失落落回到家来,屋里只有亲爱的妻子与自己相伴,自六广回来以后,十天过去,二十天过去,现实里只有妻子做饭炒菜洗衣服和他说笑话。
他劳作习惯的人而且未到老年哪里闲得住,老是在家闲着,看看气也不顺心情郁闷,黄美琴改变策略,再次拉着出门向青岩、天河潭、渔洞峡几个贵阳的旅游点,走走看看散心,那些地方刚在开始搞旅游开发建设,乱乱的很没玩法,更远的外省,路远太累不愿意去,回家歇着没几天,日子往复无极,惶惶然不可自己。
唐世科晃动着强健的脖颈喊叫:“娘的,这算怎么回事,真要把人憋死呀!”
黄美琴温柔说道:“急啥,这才几天,我退休的时候也是这样坐不住,你忘了怎样劝说我的了?同志老大哥呀,撑住气慢慢来,一天天过吧。”
他无语出门转转,工厂住宅林立,房前屋后到处是一帮退休后,已经闲散转悠习惯的老三线们,老三线见了他便是发现了友军,冲上来热情相拥,完了便是一个劲地谈说退休感想,诉怨未实现蓝图,转头间不忿世事大放厥词,唐世科面对这群老家伙,感觉无聊气狠狠谁也不理,和黄美琴埋头很大面积的房后自留地中,锄头粪桶白菜豆角侍弄,一群老家伙自说自话向他靠拢,想把他拉入吹牛大军。
“哎,我说——”李庆新满头白发,叉腰喊道:“现在整盘象棋的话,让你半边人马信不。”
“送我两坨大白菜吧。”汪久长一脸皱纹举手遮阳呲牙笑着喊。
“退休该享清福,臭烘烘种地受罪流汗的事情大憨包才干。”陈标秀盘腿草里疼痒不关自己皱眉说,曲夹克眯眼抽烟点头附和:“那是,肯定是。”老瓦工粗大手指头抓烟头像抓蚂蚁。
“这片地,当年栽的豇豆最是长得好,咱们五七队开会坐的大石头还在呢,想想那王八蛋狗屁混账日子,操他娘球的妈蛋。”欧阳和娄连长谈说感慨。
娄连长撸起裤管道:“死老唐,看看这里呀,当年高上老子的腿被钉子顶穿,那个疼呀,现在想起还疼。”
欧阳大笑道:“还说呢,还不是你脑袋憨包呆板,再是谁也不能用腿顶木板。”继而道:“老唐你先放下家伙,你抬头看看对面的林子,好家伙真叫人惊讶,老愚公当年的一阵操劳真是叫人感叹,你说山上得有多少木料?我见过的原始森林小的很,你见过的也不过如此吗。”
对面油库山上林海悠然,过去的树林如今茫茫然一片树海遮天蔽日,风吹涛声涵盖四野。
李庆新笑道:“想起当年,咱们在那树林里大家踩屎的事就让我发笑,娘的不知谁在草里撅屁股整了一泡屎,前面的人踩着不说话继续走,后面的人踩着也不说话只管走,都是一个心思我倒霉踩着也叫你踩一脚,要臭大家一块臭,哈哈哈哈记得不,都是没有好良心的人呀。”
往事依然,唐世科不由轻笑,靳明早不声不响一边帮忙挖地,从口袋里摸出几颗泥巴豆种在地边,自语道:“泥巴豆长起来很是结的多,这几颗不知活也不活。”
李庆新道:“干脆种点丝瓜,那玩意和着鸡蛋打汤才好吃,泥巴豆有啥屁吃头,一股子黄泥巴味道,和这里的地萝卜呀,择耳根呀一样没有搞头,哎我说你那山里人,实在闲得慌喂几头山羊,要不还是大家一起打扑克才好。”
黄美琴忍不住笑着对大家说道:“自今日起,老家伙便种地了,你们愿意的话帮忙,不动手旁边吹牛自便,地里有啥菜要吃自己摘,溜达着吹牛散步他不干,再就是,不管谁家的炉灰倒出去的话,看看这点小坑,走几步倒在这里我也好别人也好种地好用,省得倒在别的地方风吹灰飞难受人。”
任众人怎样说笑,唐世科只是笑着种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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劳动是快乐的,这句话真真实实说的对,唐世科在劳动中很快找到了快乐,既有欣喜的收获身心也得到愉悦,退休以后所产生的压抑、憋屈被暂时放在一边,不过,很快他又笑不起来了,因为不上班工作有大把的时间,土地里的活计备不住他出山猛虎般的劳动热情和黄美琴行家里道的协助,更多的时间,老两口只能在自己搭建的小窝棚里倒上一杯茶,无可奈何地看着自然规律下,慢慢生长的白菜萝卜们。
俗话说道:一头牛是守,两头牛是看,黄美琴知道,不增加劳动内容,老头子会憋闷,县里赶场的日子,她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