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世事无常,倒也有几分道理。昔日坐了十人的厅堂,如今只剩下八个。柳公子与陈和尚已叛往南诏,剩下八人死了一个,死的那个人空下来的位置,却被王遗风后来带回来的徒弟填补上。

莫雨,新晋十恶之一,王遗风的徒弟。

王谷主有个爱好,习惯四处云游,然后捡徒弟来养——虽然是放养。收了丁丁后,又把叶家五少爷叶凡捡来当徒弟,入了恶人谷后倒是好久没有起收徒的念想,这次,也算是破了例。

莫雨其人,恶人谷中鲜少有人不惧。自从他来到恶人谷,谷主每日吹笛子的时间变长了,因为他需要用红尘曲来压制莫雨体内的暴戾之气——若是说得难听点,便是只有王谷主,才能让莫雨不随时随地发疯。

谷中之人忍受着王谷主刺耳的笛音之余,便也有些埋怨,但也只敢私底下说说。若是放在了明面上,他们可怕被莫小疯子当成破布给撕了。

恶人谷中的几大恶人,杀人也是有不同风格的。就譬如王遗风,挥挥袖子,凝雪功把人冻死;或是吹着红尘曲把人吹死。方法快捷方便,还不易流血。而陈和尚沈眠风之流倒不必说,是血腥派;景渊是文雅派,一把刻刀直把杀人当成了艺术,而且景面瘫不像康雪烛那般爱把人片成肉片,所以恶人谷中,景渊倒算是风格温柔那种类型的。

而莫雨疯血侵蚀神智时,还怎管留不留个全尸?又有哪次不弄得遍地是血?

如此,莫雨便成了人人惧怕的十大恶人之一。

而对于莫雨的到来,众人的反应倒是有趣。

漠然对待有之;无所谓有之;兴致盎然有之;厌恶有之;怨恨惧怕,更是有之。

而肖药儿,便是那怨恨惧怕又厌恶的那个。

莫雨那一身从娘胎带过来的疾病,倒是归功于肖药儿当年种下的恶果。虽说莫雨不知,但肖药儿自从知晓莫雨是他当年亲手灭了满门的莫家幸存者后,他就对莫雨没什么好脸色。所以俩人基本上是两看两相厌,简直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幸好有个王遗风,否则两人之间真的是要爆发大战了。

而肖药儿的心情并不是很好。

他被称为阎王帖,自然不是什么脾气好的主,更别说最近总被人用蔑视的眼神看着,自己却无法报复回去,简直让他无法忍受。所以恶人谷的弟子们便遭了秧。

王遗风不许恶人谷中人自相残杀,那很好,他便随意下一些折磨人却不致命的药,兴奋扭曲地看着那些痛不欲生之人;心情好了,给他们点解药,心情不好,待到这些人半死不活时,才不情不愿听从王遗风的命令治好他们。

这次开会,王谷主说的便是关于叛逃的柳公子与陈和尚的处置方法。

恶人谷虽说收留天下恶人,却不允许背叛。背叛的代价,绝对比死还可怕,而王遗风,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柳公子、陈和尚,二人此番已经到了苍山洱海,将南诏皇宫当为落脚点。此刻也正是商议该派遣何人去南诏将叛徒清理掉。

诸人互相讽刺了一会儿,又差点打起来,期间米丽古丽又舔唇玩诱惑,沈眠风笑得阴森无比,更兼之肖药儿与莫雨互相大眼瞪小眼,最后也没讨论出个结果。

临走时,肖药儿周身的气息已经压抑到了顶点,他不喜欢莫小疯子看他的眼神,却无法报复回去,如今越想越憋屈,让他的神色越发阴沉。

景渊走在肖药儿前面,步履从容。他仍旧一如当年,俊逸优雅得不像是一个恶人谷中的大恶人,甚至不像是江湖人,反倒像是个公子哥儿,仿佛天上就该走在华丽殿堂中,而不是恶人谷这贫瘠的土地上。

肖药儿与景渊的相处时间并不多,见面也只是点头而已,互相也算是井水不犯河水,不过今日肖药儿却不知从哪儿来的胆子,手指微动,却是要把药下在景渊身上。景渊一瞬间便停住脚步,眼神微冷。

“康堂主。”

肖药儿被挡住了去路,他也同样停了下来,手掌成拳掩住了口唇,轻咳道:“可否给老朽让个路?”

“……哦?”景渊没有回头,丝毫未动,语调却微微上扬,似是在戏谑,又似是在嘲讽:“肖前辈可真是有趣,这两边都是路,哪边走不得?为何非要让在下让路呢?”

此刻,他们正走在上方的栈道上,栈道狭窄,只能容下一个人,两边都是空地,踩空一脚怕也会伤筋动骨的。虽然习武之人另当别论,不过此番话语在肖药儿耳中听来,就是侮辱。

肖药儿的神色变得阴沉起来,他抬眼望向景渊挺直的背影,道:“康堂主可是要找老朽的麻烦?如此……可是不该啊。”

后方的米丽古丽与陶寒亭站在不远处,若有所思的看向两人。

“前辈有何惧怕,又有何该与不该?”景渊回头,一步步逼近肖药儿,却好似戏谑地逗着猎物,让肖药儿在他的气势压迫之下,只能站着被动承受,而无法移动:“前辈心情不好,康某也有所了解。可是……”

他靠近了肖药儿,轻笑道:“心情不好,自然会肝火上升。怎不让晚辈帮忙治上一治?虽说在下不是万花弟子,可好歹卿,这离经易道之术,还是学了许多的。”

“……不劳烦康堂主了,老朽本就是医者。”

动啊!倒是动啊!肖药儿冷汗直冒,却发觉自己手脚根本不听使唤,便只能眼睁睁看着景渊走到他的面前。

景渊挑眉,伸手拍了拍肖药儿的肩,声音诚恳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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