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雨娇见没人猜得出,得意的嗬嗬大笑,将手在腿上拍着,道:“是挠痒痒。那老东西生了一身的鱼鳞似的癣,纳这小妾,是叫她给他抓肩刮背,挠痒痒。”
莹儿与瑾儿听了,脸面唬的煞白,骇讶道:“生一身鱼鳞似的癣,听着头皮瘆得慌,不是说那老头是什么‘圣贤’么,怎么生这般肮脏症候?”
黄雨娇却倏忽变了脸色,眼珠圆睁,眉毛倒竖,怒叫道:“狗屁圣贤,还不是他娘的自封的!千刀万剐的曾剃头,生吞活剥了也不解恨!”
“原来说的是曾妖头。”莹儿与瑾儿面面相觑,嘴里都咝咝的吸着冷气。
曾氏的恶狠之名在天国早已是妇孺皆知。对于久在事外之地的秦嬷嬷,却陌生得很。
秦嬷嬷困惑的望着赵杉:“这姓曾的事什么人啊?”
“是湘军头目,一直与天国磨缠争战不休。”赵杉淡淡的做了一句解释,却对黄雨娇道:“你要讲笑话便讲吧,又弄什么猜谜,这一惊一乍的。”
黄雨娇却就笑了:“我这不是看你们闷着,做些花样玩笑解闷嘛。”
赵杉忽然觉着身上发燥,坐起来,要秦嬷嬷递了蒲扇过去,在手里摇着,道:“从前你编排这个编排那个,都是拣身边的人,这回倒放眼得远。”
她远不过是话赶话的随口一说,黄雨娇却较起了真,将手里的信纸往她手里一扔,道:“你以为曾妖头纳妾这事是我编排的?是侯谦芳在信里写的。”
赵杉将信纸拿在手里,略了一眼,却在心里暗暗一惊:“传说曾国藩纳妾不是在咸丰死后,国丧期间么?这怎么提前了?”
黄雨娇见她脸上露出纳罕表情,将身子往上一凑,道:“这下信了吧,谁有那闲心编排这老妖头。”说着,眼珠忽的一转,拍着手笑将起来:“有了有了。这不是现成的整倒这老妖头的好计么。”
赵杉眉毛一皱:“什么好计?”
黄雨娇笑道:“就是把他纳妾这事添油加醋的散播出去啊。这老东西不是最看重名声么?这事在天下传扬开,叫吐沫星子他羞死淹死。”
赵杉不说话,只把手里的信纸晃了晃,黄雨娇会意,叹了口气,向秦嬷嬷她们挥挥手:“你们都各忙各的事去吧。”
黄雨娇与赵杉挨近坐了,紧皱着眉,轻声道:“你说,侯谦芳在信里怎么说的都是那老妖头跟手下那班狗腿的花花事,怎么一句问我好不好,问霓儿裳儿她们安不安生的话都没有?”
照林启容的交代,侯谦芳的信要赵杉先看了,再交给黄雨娇。赵杉却原封不动给了她,只因认为侯谦芳不会在信中言说军机。当下,听了黄雨娇的言语,她便更加确认,不由得在心里暗叹侯谦芳的忠公与杨秀清的识人之明。但瞧着神色黯然的黄雨娇,又不由对那“忠公”起了些别样看法。
但虑及牵一发而动全身,也只能用言语宽慰道:“他现在身在‘曹营’,自然要万分小心。若是在信中单单只讲些曾氏日常生活中事情,倘或被发现,还可以用言语解释搪塞。若是明目昭彰的问候你跟孩子们,被他人读了去,他的身份不就再也捂不住了么。”
黄雨娇听了,恍然而悟般的频频点头:“是这个道理。”眼目含着泪,叹气道:“问不问候的也不打紧,只要他无碍便就好了。”
“嗯,想开些最好。”赵杉吸了口气,道:“他在信上还说了什么奇闻趣事,再拣些有趣的说给我听听。”
“除了曾剃头,说的最多的便是曾老九。这家伙好酒贪色,爱财如命,性如烈火,跟曾剃头简直不像是一个娘养的。”黄雨娇从怀里把那几封信都摸了出来,翻翻捡捡了好一阵,抽出一页,道:“这一段十分有趣,我念给你听。”
“沅甫好酒色,又好淘觅名贵参茸,尤喜高丽参。每购得,便收在竹箱子中,叫贴身亲兵背带。这日,如九遭中流矢,沅甫往去探视,见如九创口血流不止,叫人将参嚼成渣,敷在如九伤口上,谓之止血疗创的仙方。未几日,伤口却积脓溃烂,如九怒,将参掷地踩踏。沅甫闻,怒之非常,要如九赔银三千。如九不肯,二人争执不下,闹到涤生那里。涤生善言慰抚如九而斥沅甫。沅甫气恼,反讽涤生曰:‘弟花巨价觅购高丽参,乃特为兄配药耳。兄拥妙人在怀,常感心有余而力不足乎?以参为引补肾壮阳,滋补精气,五十老翁亦硬挺如二十少年’。涤生又羞又忿,当日连午饭都不曾吃。”
黄雨娇念罢,又做解释:“涤生是曾妖头的字,沅甫指的是曾老九,如九说的是曾的狗腿李续宾。侯谦芳在信里都有注解的。”
“被亲兄弟用言语羞讽,那老东西鼻子大概都给气歪了。”黄雨娇拍着手,一阵的恣意大笑。
赵杉也笑个不住,笑完了,却道:“既然确信人是平安的,还是快些回天京去吧。霓儿裳儿她们哪一刻能离得开你。”
黄雨娇却显得不甚急切,淡淡应道:“随你,回就回吧。”
赵杉便唤秦嬷嬷收拾行装。夜里,大风突起。呼呼风声夹杂着啌啌咣咣东西被吹滚掀翻的声音,片时不息。
早上起来,风依旧刮得强劲。赵杉看着拴束好的包裹,还是决意照计划去码头登船。匆匆把饭吃了,将包裹绑缚在马背上,便与黄雨娇她们出了门。
走在街上,顶头的狂风刮得眼皮都睁不开。几个人你挽着我我拽着你,艰难向前走着。街那头,林升带着两个小校背风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