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露殿。
大殿笼罩着肃杀的气氛。
御林军身着鲜明的戎服,佩着制式的长刀,在殿外静静地巡弋着。
他们轻微的脚步声传进大殿,殿内每个人都压抑得喘不过气。
将宫婢换成禁军,可想而知陛下此时的愤怒。
“人都到齐了,大家谈谈郡王府私藏铠甲这件事。”
武则天脸色阴郁,嗓子有些沙哑。
殿内无人开口。
“狄卿,你是宰相,你说。”武则天目光转向狄仁杰。
狄仁杰稍默,谨慎措辞:“臣不太清楚内幕。”
他深谙保身之道,在这种事上从不乱插嘴。
武则天冷声道:“张易之,你是神皇司司长,你来说。”
“陛下,嵬山向我司举报,臣得知消息后亲自带队搜查,从郡王府搜出铠甲。”
张易之目光平静,如实回禀。
“污蔑!陛下,这是栽赃啊!”
武崇烈面白如纸,尖叫着声音辩解。
“谁栽赃你?”武则天语气冷漠。
“陛下,是……”武三思刚准备一套说辞。
“闭嘴,朕让你说话了?”
武则天愤懑地大叱,两道眉毛渐渐挑了起来,杀气冲霄!
“是他,是他派人陷害我。”武崇烈嗓子里悲吼出声,手指直直指向张易之。
上官婉儿喘息声略微有些急促,指甲深深钳进肉里。
武则天双眸直视,“朕要一个解释!”
“陛下,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殿内,张易之依旧是那副淡然的神情。
武则天盯了他几息时间,转而继续审问武崇烈:
“你说他派谁陷害你?”
武延基喉结耸动,大着胆子插话道:“鲍思恭,是鲍思恭!臣看见他带一队人马离开神皇司。”
“很好。”武则天的脸色顿时沉下来,寒声道:“鲍思恭,你可知道蓄意诬陷郡王,该当何罪?”
殿内侍立着数十人,此刻他们皆把目光投注在鲍思恭身上。
这是最大的突破点。
甚至是唯一。
寂静的大殿,一丝声音都没有。
鲍思恭身体一寸寸发凉,像是寒冬腊月里穿着单衣,缓缓打了个寒颤。
他低垂着头,嗓子眼像是被堵住了,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不敢说?
众人眼神在张易之身上游戈,他们想看到张巨蟒露出惊慌的丑态。
可惜那人依旧镇定从容,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快说,究竟是谁指使你?”武三思上前逼迫,试图用气势击溃鲍思恭的心理防线。
被一双双眼睛盯着,鲍思恭头嗡嗡的响起来。
一种濒临绝境的恐惧袭上心头。
如深渊般的绝望。
武则天眼神冷厉,“朕没耐心,再不说,你没第二次机会。”
“臣说!”
在度过最开始的恐惧之后,鲍思恭的脸色竟是缓缓恢复了平静。
这一刻,他非常清醒。
大殿顿时弥漫起紧张的气氛。
武家众人都很期待,上官婉儿双眉紧蹙,群臣依旧抱着看戏的心态。
“陛下,他们诬陷微臣,微臣并没有收到司长的指令,也绝不可能去弄铠甲。”
鲍思恭沉默片刻,抬起头坚决道。
其实他没得选。
招供的话,陛下真的舍得让张司长伏罪?最后罪名还是落在他身上。
这样不仅得罪梁王,更得罪张司长,下场或许就是诛连九族。
没人比他更了解张司长的恐怖。
如果死扛着不承认。
最差的结果无非是死,但不会连累到家人。
“你撒谎!”
听到这个话,武崇烈脸上肉眼可见的惨淡。
“臣所言句句为真,望陛下明鉴。”鲍思恭将头磕在地板上,一下又一下。
“好。”
武则天目光深幽,默了默,大声道:“来人!”
几息时间,御林军疾步入殿。
“杀了他!”
御座上响起不留情面的声音。
张易之眼神毫无波动,御座上似有似无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也察觉不到丝毫破绽。
殿内。
鲍思恭慢慢爬起来,心理素质还算不错,慢慢整顿了衣裳,绷着脸颊昂起头。
摆出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小人物要注定没法掌控自己的命运,再抵抗也是垂死挣扎罢了。
群臣眼中露出微有诧异的震惊之色。
竟然真敢以死证清白。
他对张巨蟒忠心耿耿么?
不可能!
神皇司才成立几天,不会这么快培养出忠诚。
况且由于来俊臣的原因,两人之间还有仇隙。
那鲍思恭此举,难道真是清白的?问心无愧?
其实他们都走进了思维误区,唯有鲍思恭这个局中人看得最清楚。
“锵!”
御林军拔刀出鞘,寒光闪闪的刀刃对准鲍思恭。
鲍思恭闭着眼,身体虽然在颤抖,但一句求饶的话也没说。
“动手!”武则天凤眼冷冽,催促道。
御林军将刀刃轻轻一抹。
刹那间。
脖颈处,出现了一道细密的血痕。
鲜血染红了刀刃。
鲍思恭深呼一口气,准备等待死亡的降临。
正当御林军准备加重力道,一刀了却他的性命时。
“住手。”
声音终于响起。
皇帝一言定生死。
鲍思恭生。
也就是意味着有人死。
既然鲍思恭愿意以命自证,再加上毫无证据证明张易之诬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