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武把水挑回来时,李雁正在一座灶头前头也不抬地忙碌着。
“李奶奶,水我给你挑上来了,你省着点用。”苏武挥手准备告别:“我就先回去了。家里准备过门头,事还挺多的。”
所谓的过门头就是建新房子时,主人家亲手在门框上压上硬币、艾草之类的吉祥或镇邪物,再砌上的第一块砖的风俗。
它和上正梁一样,几乎算是养心谷一带新建房子时最重要的环节。通常都要选良辰请贺狮以及抛梁接包的。
“小五,你家今天过门头?”李雁哑然。
她身后的屋子里挂着本大大的万年历。早上被老虎吼醒后她就顺势瞧了几眼。
今天可不是什么过门头的好日子。
苏武眼也尖,连忙笑道:“不是今天,就近几日吧。反正我伯父叮嘱让我准备好各种东西,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的。”
因为他起的不是传统的瓦房,所以已经没有上正(中)梁的说法。于是在他伯父苏平的眼里心里,过门头就成了起房子最重要的仪式。
按苏平的说法,建新房时过门头和上正梁两合一,这种事在养心谷是头一糟,多多准备不是坏事。
“原来是这样。”李雁点头。
“那我先走了。李奶奶明天见。”苏武转身就要走。
他不找个理由多说几句,按往日的惯例,老太太非拉着要他吃点东西才能走。
“哎哎……小五你等等。”李雁连忙从灶前直起腰。
苏武只好停下脚步,“李奶奶还有什么事?”
李雁皱着张橘子般的脸,轻轻地捶了捶酸疼的后背。她讪讪出声喊住苏武,“李奶奶知道你忙,本不想麻烦你。只是现在我实在抽不出空。”
她指了指前面的土灶,不好意思道:“你能不能再帮忙挑一担水上来给我?”
“还要水?”苏武一愣。
他靠近几步一看。
这土灶大大咧咧砌在屋外,经历天长日久的风吹日晒,土灶外面的泥砖已经残损不堪,不过看上去一时半会还能将就撑着用。
土灶下面烧着雄雄烈火,上面的大铁锅里熬煮着一锅面条状的物质,正咕咚咕咚地泛出一股古怪的气味。
苏武耸了耸鼻子。
他不由脸色古怪,一时分不清这气味到底是好闻还是令人反胃。反正闻了以后,正常人绝对不会送入口品尝的那种。
“李奶奶,”苏武仔细地打量着锅里的丝状物,“这熬的是什么?看起来既不像是食物面条,也不像是普通的麻绳。”
李雁呵呵一笑,“这是蚕丝,小五你没有见过?”
苏武不由睁大了眼睛,他摇了摇头,“原来是蚕丝,我还真没见过。”
蚕茧他见过,蚕丝被他也见过,然而这模样的蚕丝他倒是第一次见到。
“李奶奶,你熬它们作什么?”苏武在土灶边左右打量,却没见其他蚕丝堆在旁边。
这点丝量别说作被子,就是织双手套估计都捉襟见肘的。
李雁没作声,她小心翼翼从屋里搬出罐酱紫色的东西,再从罐里掏出些胶汁一样的东西,投放进了滚烫的锅水里。
很快,锅里的味道又换了一种。
苏武拧了拧鼻子,感觉眼前的味道似乎有些辛辣,又似乎有些甘醇。
“我在熬煮丝弦呢。”李雁拿了根木棍,吃力地搅拌着锅里的烫液和蚕丝。
丝弦!
什么东西?
苏武茫然地念叨着这个名词。见李雁使不上劲,他连忙上去想伸手帮忙。
李雁拒绝了。
“这里我老婆子一个人还能忙活,倒是水还不怎么够用。小五你要是不急着回去,帮忙再挑担水上来给我备用吧。”
“也行。”苏武虽然莫名其妙,然而他看了看天色后还是点了点头,拿起水桶和扁担就下了山。
很快苏武又从仙女湖里挑了一担水上来。
他往水缸里一瞧,果然缸里的水又少了一小半。而那口大锅里的汤水似乎又换了种颜色,连空气中的味道也不再像之前那般古怪,反而有种令人神清气爽的感觉。
“李奶奶,这是快熬好了吗?”闻着味道,苏武只觉得口舌生津。他不禁跃跃欲试道:“需要我帮你把它们捞出来吗?”
“味道闻着香吧。”李雁呵呵地边擦汗边摇着头,“不过距离熬成功还久呢。”
她指了指堆在墙角的木头,“估计烧完那堆柴火就差不多了。”
苏武吃了一惊。
那么大的一堆柴火,怎么也得烧到下午甚至晚上吧。
他遗憾地摇摇头。看来今天是看不到李雁大费周章熬出来的东西了。
既然等不到苏武也就不等,他叮嘱了几句,转身下山回了村子。
苏武离开得很安心。
这些年,国家为保护南岭周边的森林,减少村民们上门伐木取柴的次数和数量,大力提倡多用电多实惠。
电价被人为地降了下来,便宜到令所有居住在大城市的人闻之发指。慢慢地养心谷周边的村子每家每户作饭作菜时几乎用的都是电。
而李雁家更是有专供的小型水力发电机,根本就不用交电费,因此苏武倒不担心她忙着熬丝而吃不上饭。
回到苏雪家时,偌大个院子里里外外挤了不少笑呵呵的村民。
里面的还在围观小狮子,外面的则是已经围观完小狮子后,进而围观苏武三家大体成型的沼气池。
苏睛站在人群里,正在不尽余力地向村民们介绍着沼气池及新式厕所的作用和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