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一爬起身，困倦地揉着眼睛。天花板的吊灯晃动着，灯影交叠在一起，他按住发晕的脑袋，一个咕隆滚到地上。
治一想不起昨天做了什么，只隐约记得上了司机矶村泉的车，和他小聊了一会就睡了过去。这种季节很容易着凉。
妈妈又要生气了。
治一嘟着嘴，用热水浸湿了热毛巾。眼前一直在旋转，洗脸盆旁放着洗手液，只用了一半，茶绿色的乳液黏在瓶壁上，中间堆叠加深成为暗绿色，治一脑海中突然闪过矶村泉和他的对话。
“少爷希望走入普通人的生活，潜意识里却不愿放弃自己的身份，只敢通过言语这一种不会伤害自己的事，少爷和手冢先生一样，都是这样的呢。”
治一望着镜子中自己稚嫩的面容，咬咬下唇。
他换好衣服，他和其他名流小孩不一样，没有佣人，没有随意使用的金额，他的事情必须全部自己做。有时候他会想，他是不是妈妈亲生的？
走下楼，他看见加奈已经坐在餐桌前，有点不悦地看了眼手表，治一立马小跑过去。
头又有点晕，他酿跄一下，还好扶住了椅子。
“怎么回事？！”她严厉的声音在头上响起，“怎么起得这么晚？！”
治一捂着脑袋，喏喏道，“对不起。”
“坐下。”加奈没好气道，“如果起早点就不会这么急，刚刚就不会差点摔，治一，只有给自己充足的空间才不会处于被动状态，你明白吗？”
治一没听清楚她说什么，只是呆呆地吃着眼前的早餐。
有点难过。
浑浊的脑袋，四周的灯光似乎都消失了。
“妈妈，我难受……”
“你还委屈了吗？现在是谁做错了？”
治一陷入沉默中，将面包吃完，“我吃饱了。”他收拾好碗筷洗干，对加奈颔颔首，“妈妈，我去上学了。”
平静的眼睛看不出任何情绪。
加奈脸色微微一变，却没有说什么。
竹川发现治一的时候，是在下午6点。
空旷的场地里，孩子们已经被父母接送回家。她返回的途中，手机的亮光招到一旁小小的身影。低着头的小孩坐在秋千上，鞋尖一点一点地摩擦着地面。
“你还好吗？”
治一抬起头的时候，竹川怔了下，是上次见过的孩子，脸色发红，眼睛里都是泪水。
“发烧了？”她的手背贴着他的额头，治一不自然地缩了缩，喘着气，眼泪一滴滴掉下去，“妈妈……兜兜好难受……”他伸手想去抱竹川，又有些胆怯地缩了回去。
“你妈妈在附近吗？我带你去找她好吗？”
“唔……妈妈……兜兜难受……”
他嘟囔着抱紧她的脖子，灼热的脸贴着她的脖子，温度吓到了竹川，烧得这么厉害居然没有送去医院？
“你妈妈在哪里？”
“妈妈……”
“妈妈在哪里？”
“妈妈……”
怀里的孩子只是单调地重复着这个字音，竹川心里莫名有阵难过，她擦掉他眼角的泪水，轻声哄道，“兜兜乖，不哭……”
“兜兜……”治一迷糊地想要睁开眼，眼前黑漆漆的。
可是他听到了，很温柔。
兜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