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波切尊者的语调渐渐升高起来,
清晰的响彻在寺庙中每一个僧人的耳畔。
“我佛与信徒同在。”
“为我佛舍生之人,西方极乐世界将为你们打开大门,我仁波切尊者将指引你们前往,从此在无苦难,永享极乐。”
仁波切尊者张开双臂,
仿佛在拥抱万千信徒,
此刻整座烂柯寺彻底沸腾了,如同平静的池水中投下一块巨石,便是平日挑水伐木打杂的僧众此刻眼中也浮现出疯狂之色。
西方极乐世界是阿弥陀佛依因地修行所发之四十八大愿感得之庄严,清净,平等之世界,
“其国众生,无有众苦,”
“但受诸乐,故名极乐!”
而释迦牟尼佛在《阿弥陀经》介绍极乐世界位于西方,距我们所在五浊恶世的娑婆世界有十万亿佛土之遥,想要踏上极乐世界绝非轻而易举。
在烂柯寺的教意中,
信徒想要踏上佛国,除了虔诚的信仰为基本之外,还需要上师,尊者,这类高僧大德的指引方能跨越那十万亿佛土之遥踏上极乐之境,此刻自己许下的承诺对于烂柯寺的信徒而言,无异于将此生修行最大的追求摆在了面前。
此刻,
闻声疯狂到了极致的普通僧侣望着底下悍勇的兵卒,眼中甚至带着一种病态的情绪,愤怒中带着渴望,愤怒于他们对佛的亵渎,渴望于在和他们作战的时刻死去,这样他们便能在尊者的指引之下迈入极乐。
“他娘的,一群疯子!”
正在冲锋的凉州老卒望着城墙上的僧侣,口中吐出一口浓痰,便是二十年戎马生涯中从遇见过如此疯狂的敌人。
“这帮死秃驴,怕是得了失心疯了。”
“战场上最忌讳和这样不要命傻子对战,今个倒好,全是这样的傻子,恐怕后面还得有一场苦战才是。”
身旁的老卒骂骂咧咧道,
可神情确是极为兴奋。
“他奶奶个腿的,其他几镇凉州的老弟兄南,征是杀了个痛快,回来封官加爵的不在少数,再不济的一趟也挣了几十两银子。”
“咱们这一镇兵马,原本就是白庆丰将军麾下的先锋营,整个凉州除了重甲铁骑最为精锐的一镇兵马,咱们白将军和陛下又是最为亲近之人,前些日子没法子要镇守京城,如今总算是有机会出京溜溜,在拖下去,老子这把骨头都快生锈了。”
“如今逮着个硬骨头,也是好事。”
“太软了没甚嚼头。”
“而今跟着殿下切莫坠了咱们白将军的威名!”
老卒身前的校尉回身望着高坡之上大纛之下那个身穿蟒袍的少年郎喃喃道,说起来整个凉州除了马有粮那一镇兵马和殿下比较亲近之外,便要属白庆丰底下的先锋营了,毕竟都是最早随在陛下身边的老人。
……
“这便是佛门信徒吗?”
少年郎望着城楼上那些数千名正怒目而视的僧侣怔怔的有些出神,还记得在灵隐寺那主持曾给自己讲过,那西边最原始的佛教才是真正的恐怖,那种对思想的扭曲和蚕食远非已经被本土化的东方佛教能够比拟的。
如今看来,正是如那灵隐寺主持所言,
烂柯所弘扬的大乘佛法于人世间而言无异于一场灾难,正是因为它足够纯粹,足够原始,才不适合于这个人间。
因为人间有烟火气,
而漫天佛陀不需要,
道教太上望情斩断七情六欲不似人,
佛门普度众生舍小我成大我不似人,
少年郎脑海中思绪万千,
最后念头通达,
既然这人世间不应当有佛,
那便由我来抹去他的存在,
少年郎往前迈步,每一步迈出便是百丈有余,不过三五个呼吸的时间就已经到了烂柯寺高大的城墙之外,整个人顿在半空,腰间挎着的惊蛰剑已然出鞘。
“我佛为普度众生而来。”
“尔等又为何非要灭佛?”
城楼上,
仁波切尊者双手合十望着那顿在半空的少年郎,感受着那周遭浩瀚的剑气,心中掀起了滔天大浪,凌空踏步这是一品之姿,传闻中这少年郎不到及冠之年,没想到此人竟也是踏入半步一品之境界,而且还是天下捉对厮杀最为恐怖的剑修。
“如寂上上师所言。”
“我即是佛,何需礼佛?”
少年郎望着城楼下盘腿而坐枯瘦如鬼的寂上老僧朗声道,清朗的嗓音传入城楼上僧侣的耳中,所有人的目光一同落到了那身材干瘪的老僧身上。
“老僧也是还莲华生大士所愿。”
“世间无需有佛,自然也不应当有寺庙。”
“佛不在天上,也不在极乐,而在这里。”
寂上老僧轻笑着扯动干裂的嘴角,枯瘦的右手轻轻放在心头拍打着,模样看上去甚是丑陋,动作看上去甚是滑稽,却莫名的带着极为圣洁之感。
话音落下之时,寻常僧人只觉得那人言语如同天方夜谭不可理喻,胸中的怒气更为汹涌,恨不得撕碎那个佛门最大的背叛者,可那些年长的僧人只觉得天塌地陷一般。
“噗……”
有刚刚出关的烂柯寺大能,望着底下盘腿而坐的寂上老僧,方才的话语还在耳边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