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前人种树后人乘凉的美事古而有之,自然也算不得稀奇,然而前人伐木后人绊跟头的霉事却也不少,管家老祖这就算得一桩。
想来,若是管家老祖在天有灵,定算不到自己天纵奇才英雄一世,到头来不光自己所创阵法失传,且还祸及到自己的后人了吧!
九象九灵万罡mí_hún阵虽随着管家老祖的命陨而遁世已久,但仍因其当年横空出世列阵囚魔之威而名动四方,然而时至今日,别说是能通此阵者,只怕是能识此阵者也寥寥无几了。
管九娘作为管家这一代的传人,自然对祖上这盛名在外的玄妙阵法有所知晓,而作为管九娘唯一的心头肉眼珠子,管默言又怎能不知此阵。
只是她们亦真的只能算作是知晓罢了,当年管家老祖遽然离世,九象九灵万罡mí_hún阵亦因此而失传,然而居此苑者竟能丝毫不差的列出此阵,怎能不令人惊诧莫名。
小黑远远望着管默言迷离的舞姿,却没有丝毫上前解救的打算,按说他们已经烙下了灵魂契约的印记,一旦管默言身死,他亦必亡,可是此时他却完全不为所动,只是一双小眼睛始终死死的盯着被困于阵中的管默言,眨都舍不得眨一下的仿佛生怕自己稍一疏忽她便会消失了一般。
他在赌,赌自己的猜测没有错,赌注便是自己仅剩的这条小命,或许从一开始就注定了这是一场豪赌,只是他没得选择也无从退缩。
成即重生,败即覆灭,无他,唯一命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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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静而歌止,狂暴过后,四野寂寥。静悄悄的竟宛若鬼蜮一般,耳畔间似乎还回旋着尖厉刺耳的风啸声,反衬着此刻庭院中落叶有声的静谧,让人不禁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刚才恐怖无比的梦靥中挣脱而出。
管默言亭亭玉立于院落最当中,脚下却干净利落得不可思议,漫说是初时所见的青砖铺地草木峥嵘,便是那木门灰墙也一并消失无踪,而她一身淡蓝衣裙纤尘不染,风髻雾鬓丝毫不乱,这般的淡定从容仪态万方。哪里像刚从风沙中走出的样子,说是刚刚沐浴而出却还可信一些。
拢了拢宽大的水袖,管默言信步向前。在距离房门尚有三尺余的地方才堪堪止住脚步,外面闹腾了这么大的动静,若说里面的人充耳不闻,鬼都不信,可管默言却似乎根本不介意自己之前的举动会打草惊蛇。仿佛笃定了里面的人不会离开。
她知道他在等她,没有任何理由,管默言就是这样认定,既然他要如此大费周章的将自己引来,想来是决计不会无功而返的。
心底隐隐燃起了一股子久违了的兴奋之情,仿佛棋逢对手时溢满胸膛的热血沸腾。
管默言静静立于门前。面上神色讳莫如深,她凝眸打量着院内房舍的格局,一双眸子。不喜不悲,好似千年古井,波澜不兴,深不可测。
此人心思缜密,不动如山。既深谙人心,又精于算计。这样的人,难怪蛰伏于妖界几百年而平安无事,想来若不是他自己想要暴露,怕是没人能捉得住他的把柄吧。
只是不知为何,管默言的心中总有种莫名的不安感,好像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被自己忽略了一般,可是待得她欲沉下心来认真思索时,却又好像无从想起了。
————月麟?!
看来,我们似乎要重新认识一下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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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任何犹豫,管默言直接推门而入,仿佛外出归来般堂而皇之的登堂入室,完全一副以主人自居的模样。
入目所及,房间内的格局一如她之前所见的庭院般简洁素雅,正对着的是一扇白底素绢屏风,此屏风倒是无甚出奇,只是上面的画作却深深的吸引了管默言的视线。
衔远山,吞长江,银钩铁画,遒劲郁勃,只寥寥数笔,万里江山已然尽绘于笔下,且先不论此子画功如何,单只这笔墨间呼之欲出的王者霸气便足矣震惊世人。
虽然之前管默言对月麟此人并无太多印象,但那日二人于月华鼎斗法之时,他却绝无这般睥睨苍生的霸气,到底是他隐藏得太好,还是其实另有隐情,刚刚那挥之不去的不安感再次涌上心头,管默言不自觉的拧紧眉头,脸上原本不羁的笑意也随之敛去了几分。
“陛下能如此欣赏月麟的画作,当真令月麟有些受宠若惊了。”
管默言兀自看得入神,此时乍然闻声,难免有些心惊,她偏过头来循声望去,只见一抹高壮挺拔的身影缓缓自屏风后的暗处走出。
行得渐近,来人朦胧的面容亦慢慢清晰,只见他刀削斧凿般深邃立体的五官上,一双狭长窄眸似夹裹了千秋冰霜,令人望之胆寒,心生惧意得竟不敢对视。
本能的将视线下移,目之所及皆是男子身上不容忽视的雄性气息,虽以至夏末,男子却仍身着一袭玄墨色的暗纹蟒袍,紧袖封腰,边缘处以金缕线锁绣上云形回纹,恰到好处的勾勒出他宽肩猿臂窄腰的精壮身材。
即是故人相见,便是不能把臂言欢,也不好冷面以对不是?
管默言面上的错愕也只是一瞬,顷刻间便已然化为和煦如风的浅笑,她款摆着腰姿迎上前去,不等主人首先开口邀约,已自顾自的坐到了桌前。
“我看陛下二字还请免了吧!别人叫叫也就罢了,月麟兄也如此称呼,不是太讽刺了吗?”
管默言倒是不忌讳与他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