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妆十里,那新郎也生的俊秀,虽然年纪不小了,但是越是如此,越是显出一种少年人没有沉稳风度,翩翩风采来。
旁边有那小姑娘看见,早就红了脸颊,将那帕子在手里扭来扭去,身边的大虎哥顿时便显得跟泥捏的一样,连那新郎的一根手指头比不上。
小声的跟旁边的姐妹打听,这娶的是那家的姑娘。
她姐妹瞥了她一眼,道;“是翠娘子。”
小姑娘纳罕道;“那家的?”
那姐妹是个消息灵通的人士,见小姑娘一脸晕红的样子,那里猜不出来她的心思,便道;“是飞燕铺的翠娘子。”
说道飞燕铺,那小姑娘顿时哎呀一声。
作为一个女孩儿家,那里不知道飞燕铺这东西的,就算她不认得字,这么多年下来,也知道借问汉宫谁得似,可怜飞燕倚新妆这十四个字。
她那嫡姐,有一盒飞燕铺的胭脂,平时不知道宝贝成什么样子,只有逢年过节才肯用上一点,她私下里瞧过,那胭脂好的很,也想着如果自己出嫁的时候,能有一盒飞燕铺的胭脂陪嫁,不管好坏也是心满意足了。
不过也只是想想罢了,她的家中虽不贫穷,单说也说不上富裕,若是有银钱,多半会在被褥家具上使些,那里会多在胭脂水粉上下功夫。
看见后头的红妆十里,小姑娘就有些郁郁不乐了,她也是快要出嫁的年纪了,看着家里因为自己的嫁妆和聘礼吵的天翻地覆,心里难过的很,便寻了个理由躲到了姐妹这里来,如今见到这嫁妆,心里也不由有些羡慕。
自家哪怕只有这嫁妆的一成……不不不,半成,嫁过去也是腰杆子很直的了。
不过家里却谋划着用自己的彩礼来给兄长行走一二,兄长中举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但是如今却还在京城里等着分配。
她心里又充满了憧憬,等兄长就任,自己也就是官老爷的女儿了,即便是嫁妆少些,日子也不会太难过。
看着小姑娘天真的神情,她那姐妹倒是叹了口气,有点心疼这个小时候的玩伴。
这不过才十三岁,就被主母算计着去换了彩礼来替她那嫡兄行走,不过这主母也是厚道的了,那些小门户家的庶女,那里不是随便找个人嫁了,便是七老八十的也有,给那残暴的做续弦的也有。
这小姑娘的未婚夫虽然单纯老实了些,但是也是个过日子的料子。
她看着小姑娘懵懂无知的侧脸,然后将头转了过去,正好那婚队正从面前经过,脸上也不由微微一红,多了几分羡慕之意。
就算是以她的家境,看见这婚队,也是眼馋的厉害,但是她却很快沉静了下来,下意识的握了握拳头。
听说那翠娘子出身也不过是个普通农女,后来不知道从那里掌握了一手做胭脂的功夫,从一个田里讨食的普通农女变成了今日日进斗金的翠娘子,那飞燕铺的掌柜也是个年少英才,也被那翠娘子收入囊中。
又有才,又有财,连夫婿都是这样的出众人物,若是换了别人,大抵都以为这翠娘子是个怎么样的大家小姐,但是就她温小薇这样消息灵通的人,才知道这翠娘子的出身,甚至连她都不如!
她眼睛闪亮的看着那一顶精致的大红花轿,虽然眼睛不能穿透厚重的红色帷幕,但是她的眼睛,却在那一刻穿越了时间和空间,遥遥的落在了轿子里的女子身上。
既然翠娘子可以靠着做胭脂的功夫走上人生巅峰,那她温小薇又那点比她差了,论出身,论才智,论家里父母的宠爱,她一开始的路,就比这翠娘子不知道好走多少!
她的未来,一定要自己做主,争取走出比翠娘子更明朗的一片天来。
张翠翠自然不知道自己在不知不觉间就成为了一群小姑娘眼里前行的方向,她坐在轿子里,凤冠红巾,当年为了十两银子的聘礼,自己想要出嫁都难,几乎以为就那样会在家里做牛做马一辈子,然后在老屋里悄无声息的死去,但是如今她身上随便一件首饰,都不止十两。
她怀里紧紧的抱着硬木匣子,看上去没什么出奇,却只有张翠翠知道,这里头是一整套双喜如意榴开百子镶珠嵌玉点翠的首饰头面,其中有一支异常精巧的银簪,簪头是一朵小小的兰花,却是用最上等的羊脂玉雕琢而成,里头的花蕊,也是上好的黄宝石。
更有一枚小小的香囊,外头绣着翠玉兰花,里头是用干的玫瑰花瓣和零陵香做成的香料,只要闻到那若有若无的香味,就让人心里满是温暖的阳光和回忆。
在添妆的东西和贺礼里,这一套首饰虽然珍贵,但是也不算如何的奢侈,只是说的上是手艺异常精巧些,那香囊虽然绣工妙绝,但是也只是一枚香囊而已,没有什么特别珍贵少见的珍珠宝石。
毕竟现在想要讨好江云初的人多的是,而做生意的人,是最不缺钱的了。
眼看这十年来,江云初就大办了这么一桩婚事,那两尺高的红珊瑚,拳头大小的碧玉宝石,各种铺子房契都送了不少。
在她眼里,却抵不上怀里一个小小的香囊。
接到张玉清送来的这匣子首饰的时候,她不知道自己到底花了多大的力气,才将自己的冲动压抑了下来,不失礼仪的将人送了出去。
又在如何的感情下打开这匣子东西,最后却泪如雨下。
“感翠之上进,余甚怜爱之。”
她抱紧了手里的匣子,却忽然感觉轿子晃荡了一下,很快就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