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统十六年元宵节过后,太和殿迎来了新年里的第一次大朝,虽然这是春回大地,万物复苏的季节,但大殿上的气氛却显得有些不合时宜,颇为紧张和压抑。
内廷和文官集团阵营的官员因为江南织造局的事情吵得不可开交,令龙椅上的正统帝眉头不由得微微蹙了起来。
李云天不动声色地立在右侧勋贵队列正前方,他去年一回来就听说了内廷和文官集团争夺江南织造局的事情,只不过由于临近春节双方暂时偃旗息鼓罢了,现在看来这个矛盾终于爆发了。
所谓的江南织造局,指的是在江宁、苏州和杭州设立的三个织造衙门,简称“织造”,合称江南三织造
明朝时,江南成为最为重要的丝织业中心,为了更好地对宫廷服务因此设立了江南织造衙门,负责上用(皇帝所用)、官用(官员所用)、赏赐以及祭祀礼仪等所需丝绸的督织解送,都是钦工要件,地位重要,责任重大。
尤为重要的是,织造衙门的提督织造太监还拥有密折特权,向皇帝直接禀报钱粮、吏治、营务、缉盗、平乱、荐举、参劾、收成、粮价、士人活动以及民情风俗等江南地方情形。
江南三提督织造太监办差时可谓造殚精竭虑,为皇帝四出采办贡品,举凡彝鼎古玩、秘籍珍本、山珍海味乃至名优特产,都在他们搜罗进贡之列,其嗅觉更是灵敏,密报各种地方情形。
文官集团本来就对江南织造局给宫廷搜罗奇珍异物感到不满,认为劳民伤财,再加上织造衙门里的宦官仗着皇差的身份插手地方事务,监督地方官员,成为了内廷对付文官集团的马前卒。
因此,文官集团自然把江南三织造视为心腹之患,要知道江南可是文官集团的后花园,岂能容内廷兴风作浪。
自然了,文官集团对付江南三个提督织造太监的杀手锏自然是贪腐了,制造衙门可是比当年两淮盐道都要肥的肥肉,过过手就能沾上一手腥。
内廷的人自然不会坐以待毙,通过那些投靠了他们的官员进行反击,说文官集团的人栽赃陷害,妄图掩盖江南官场的黑幕。
两派官员在大殿上吵得是不可开交,李云天见状不由得暗自摇了摇头,心中暗道了一声斯文扫地,要知道这些争吵的官员可是都饱读圣贤之书的人,如今却在殿前如此失态。
对于内廷和文官集团的这次争斗李云天时一点儿兴趣都没有,很显然正统帝不可能撤回用来牵制江南官场的三名提督织造太监,事情到了最后大不了将三人撤职重新派三名宦官过去。
“皇上,臣以为江南三织造为宫中采办,责任重大,为了避免有人从中渔利,中饱私囊,其货品的品质应由税局进行鉴定,税局负责天下商税是鉴定货品的行家,必能不负众望,以免官帑被贪墨。”
就在众人争吵不休的时候,一名身穿正七品官袍的御史出列沉声向正统帝说道,嘈杂的大殿立刻安静了下来,文武百官纷纷望向了正统帝,等待着正统帝的裁断。
李云天闻言不由得怔了一下,随后有些惊讶地望向了那名奏禀的御史,他知道这个御史是文官集团的人,没想到为了对付内廷竟然把税局给拖下去了水。
大明的商局和税局由李云天组建,其人员都出身于讲武堂,如果税局涉入江南织造事宜的话,那么内廷这次将深受打击。
在大明商局和税局中税局的权力更大,负责清查商税的税收事宜,如果有人偷税漏税和逃税会立刻遭到逮捕讯问。
为了弄清真实的税收,税局的人都是货品鉴定的好手,会对市面上的货品进行品质档次的鉴定,如果市面上出现货品的品质与价格相差太大的话那么涉事者就要承受相应的处罚。
例如,江南织造局在验收丝绸时以次等的货物当做优等的货物来收,那么就能赚取其中的差价,是江南织造局屡用不爽的把戏,进而从中捞取了巨额的利润,反正宫里的那些人也分辨不出优等与次等货品的差别。
再或者,江南织造局开一个天价来收购一项物品,然后从中收取巨额回扣,由于江南制造局拥有着货品的定价权,故而很容易就赚个盆满钵满。
而一旦税局掺和进来的话,那么就会对那些货品的品质和价格进行鉴别,届时定价权就不会掌握在江南织造局的手里,这无疑断了内廷那些宦官的财路。
“诸位爱卿,尔等如何看待此事?”
在众臣的注视下,正统帝沉吟了一下后不动声色地问道,想要看看大殿上文武官员的意见。
李云天闻言嘴角不由得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笑意,以他对正统帝的了解,正统帝很显然并不赞同此事,否则不会询问百官的意思,摆明了就是等着人来反驳。
正统帝当然清楚江南制造局里的贪腐,但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他肯定是懂的,那种又想马儿跑又不给马儿吃草的事情他是不会做的,只要江南制造局的人尽忠职守那么给他们点儿甜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再者说了,江南制造局并不是大明的地方衙门,归内务府直辖,属于奉皇命办差,文武百官不得干涉。
故而正统帝自然不希望税局牵涉进江南织造局的事情,税局的职责是清查民间的商税,皇家的事务自然由内务府的宦官来做。
“皇上,臣认为此事万万不可。”果然,正统帝的华裔女落后一名身穿正五品官服的文官站了出来,郑重其事地奏禀道,“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