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夜里,半座城里的人都做了一个荒诞离奇的梦。他们仿佛一同穿越到某个古代的世界,用了一晚上的时间,在梦里面度过了将近一年。

一开始,大家醒来都以为这梦中只有自己。但当某些人偶然把这个梦当做趣事,向身边人讲述时,身边人露出惊讶的表情,再互相一印证,大家便迅速都明白了,他们其实是做了同一个梦。

短发少女与小道士便是其中典型的一例。以至于在接下来的一整天,两人都陷入到一种奇怪的、暧昧的情绪之中。

毕竟,在梦里两人曾经同生共死,曾经一起化蝶,哪怕它只是一个梦。

当然,其他人也有挺惆怅惘然的,比如傅远,要知道作为马文才,他也是在梦中单恋了祝英台一年呢。再比如阿愚,梦里她的取经大业,可是历经千辛万苦、斩妖除魔,已然跋涉到了西域。西天大雷音寺遥遥在望,这突然就醒了,让她如何不深深遗憾。

顺带就连逍遥与阿达也深受影响呢,一个在当天时常脱口而出:“俺老猪……”;一个忍不住把惯用的西方双手剑,都变化成了一根如意金箍棒,沧桑寂寥地背在了身后。

而始作俑者李寂然,面对这些后遗症,却是一点也不惭愧。他像一个获得新玩具的小孩子,鬼鬼祟祟地躲在出租屋里面,又在谋划第二个梦境。

他美其名曰,这是为了拯救短发少女,嗯,顺带也拯救迷途的黄巾教小道士。

……

太阳落山,城市的灯光如常亮起。昨夜被折腾了一宿的众人,夜深后,带着期望,或者某种说不清的心情,渐渐都闭上了眼睛。

等大家都进入梦境,他们发现自己的梦中形象还是如同昨夜一般,但周遭的环境,却有些不同了。

他们被分散在一个说不出朝代的世界中,这个世界依然有妖魔与神仙。但朝廷官府的影响力很低,几乎完全靠每个城镇里的居民结伙自保。

大多数的人,便是落足于这些城镇内,成为普通的一员,过着普通的生活。至于阿愚与逍遥、阿达三人,亦再次以唐僧、猪八戒、孙悟空的形象入梦。只是他们不用去西天取经,变成了四处游荡的驱魔者。

而胡三娘也不再当街卖酒了,她的酒馆化为了山林里的一座洞府。她当了妖洞洞主,手下还使唤着一位抓来的人类奴仆。对了,这人类奴仆的名字叫做叶小哥儿。

至于傅远傅大少爷,上一回做马文才有些凄惨,这一次李寂然补偿他,让他扮演了一个十分厉害的角色。这角色是一棵活了千年的老树,生长在荒郊的一座古庙后面。

……

镜头徐徐拉远,这古庙前方的山道上,缓缓走过来一个人。这人头戴一顶方巾,背着有遮阳棚的木箱行囊,看他容颜,赫然是昨夜梦中扮演梁山伯的小道士。

他走到古庙大门口,望了望天色,擦着脸颊两旁流下来的汗水,仰头大声朗读门匾上的字:“兰……若……寺……”

“甚好,今夜可以就在此处歇息了,不用露宿荒野。”他开心地推开庙门,走了进去。

古庙的前庭残破,弥漫着一股植物腐烂的气息,小道士捂着鼻子穿过。他穿到大殿后方,眼前景致却是一变,地面的落叶被人打扫得干干净净,几间厢房也是窗明几净,被褥床榻亦干燥整洁。

小道士对着四周,高声呼喊:“有人吗?路过行旅求主人借宿。”

他喊了良久,见无人应答,他便自作主张,随意选择了一间厢房,住入其内。

在厢房中放下行囊,小道士打水洗漱,再从行囊里摸出一块面饼,坐在窗前慢慢地啃。等他啃完手中一大块面饼,窗外暮色悄然低垂了。

拍去手上饼屑,小道士取过桌面火石火镰,点燃插在桌角的一根蜡烛。就着烛火微光,他开始读书。

……

荒郊古庙,书声朗朗。小道士一读,就忘我地读到了半夜三更。

这时一阵风过,烛影一摇,窗外有人忽然轻笑,紧接着,一个妙曼的年轻女子出现在窗外。

“小哥哥如此勤奋,可是为了功名富贵?”这女子轻掩嘴唇,笑问犹在读书的小道士。

小道士一抬头,目光扫过这女子的脸,却是一下呆住了,没有应答。

女子眉头微皱,暗露鄙夷之色,她藏在长袖间的手指甲倏然变长变尖……

她正欲出手,却见小道士终于缓过了神,并幽幽叹了一口气,“你可是英台?”小道士问她。

“英台是谁?”女子诧异不明。

“她是我前一世挚爱的恋人。”小道士从贴身的内衣口袋摸出一张纸。

展开纸页,露出一副工笔细描的人像画,小道士递给女子看,“瞧,她与你长得一模一样。”

女子俯首观看,画中人果真与自己酷肖。她指甲缩回,恢复正常形状,伸指轻摸画面,好奇询问:“可有故事?”

“当然有故事。”小道士端详画中人,陷入回忆:“那时她女扮男装,与我一同求学……”

小道士低声娓娓,叙述起刻在自己记忆里的昨日往事。他一直讲至自己忧思病逝,祝英台愤而撞碑,投坟而亡,两人的魂魄化作了一对蝴蝶,翩翩比翼齐飞才结束。

抬起头,讲完故事的小道士看见窗外倾听的女子已然泪落如雨。她掏出一方小手绢擦拭眼睛,哽咽道:“世间竟有真情若此……”

她弯腰款款对小道士行了一礼,“可惜我不是祝英台,我叫聂小倩。”她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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