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石崖,后面的路逐渐好走。山石虽然多嶙峋,但比起密林亦可算是通途。

这次行了不远,李寂然又遇见一年轻的比丘尼,穿一袭宽大的僧袍,见李寂然便退让道旁,还低头稽首。

“这般有礼貌的尼姑,都给抓进了鬼狱?”李寂然感慨。但紧接着他双眼一花,就见这比丘尼突生满头黑发。她解开僧袍,散倦地披着,表情由庄严肃穆变得慵懒。

她眉目含笑,一伸手,拉住了李寂然的袖角,夸奖道:“这位小哥哥,好生俊秀!”

“且坐下来,一起喝杯果酒。”她拽着李寂然,直入一片竹林。

竹林里有一方空地,几块青石巧妙地组成桌椅。甚至,还有一块青石又长又平,可做床榻。比丘尼牵扯李寂然坐好,又于这床榻般的青石下取出一壶数杯。

将酒壶与杯放置李寂然跟前,比丘尼说道:“小哥哥自饮,我与你弹琴助兴。”

说完,她从青石下面又摸出一古琴,抱着登上青石。一挥素手,琴音铮铮,她朝李寂然再度一笑,便神情收敛,认真弹奏起来。

李寂然自倒了一杯酒,见酒色碧绿,果香浓郁,确实是用野果酿造的佳酿。浅饮一口,李寂然倾听比丘尼的琴音,初时低徊,渐渐昂扬,竟不是他猜测中的靡靡之音,而是失传已久的广陵散。

比丘尼的意态随着琴曲的变化,也越来越狂放,曲至半酣,她扯开内里的月白色小褂,袒胸露乳地斜靠于青石之上,一只手撑头,只用一只手挥弦。

“小哥哥,给我也倒一杯酒如何!”比丘尼快意地对李寂然叫喊。

李寂然二话不说,立即给比丘尼倒了一杯,并亲自端送到她跟前。她胸前挺拔的一抹腻白,李寂然视若无睹,只是有趣地盯着她的手,看她如何取杯?

一手撑头,一手挥弦的比丘尼瞧出李寂然心思,她笑嗔道:“小哥哥忒坏!都不肯亲自喂我。也罢,我就自己来好了。”

笑完,她一缕黑发像蛇一样灵活地伸过来,卷勾住酒杯,送到自己的红唇旁边。

饮完杯中酒,黑发又将空杯送还李寂然。李寂然伸手接过,问她:“还要一杯吗?”

“要!”比丘尼抿着嘴唇,朦胧着一双星眸,“我要与小哥哥共饮三杯。”

……

三杯酒喝完,一曲广陵散也袅袅结束。比丘尼跳下青石,她重新束系好衣襟,坐到李寂然跟前。

“千百年来,除了昔日的竹林七贤,小哥哥是第一个不被我这副臭皮囊迷惑的人呢。”

“哦,那些被迷惑的人呢?”李寂然好奇问道。

“都被我杀了……”比丘尼漫不经心地回答。“当然,那些贩夫走卒,市井人物我也懒得试探,我试探的都是所谓自诩真狂士、真fēng_liú的家伙。”

“还有小哥哥你这样年轻俊秀的读书人……”比丘尼笑吟吟地望着李寂然。

“也是我的最爱。”她说道,“可惜小哥哥心怀坦荡,没给我机会。”

“姐姐说笑了。”李寂然给自己和比丘尼面前的酒杯各倒满酒,“我只是识得姐姐的真面目,知道姐姐是杀人不眨眼的罗刹女。所以才伪装得道貌岸然,否则的话,怎么也会多看几眼的。”

“这人心啊,最是难测!”李寂然以自身为例,劝告比丘尼:“看,你就被我欺骗了。”

“其实多看你几眼的人,又何尝是坏人?不看你的家伙,或许更奸诈。姐姐口中的竹林七贤,王戎后来不也成了贪吝媚宠之徒……”

“道理我懂。”比丘尼瞟了李寂然一眼。“这里面更深的原因,其实还是寂寞。”

“自上古我罗刹国消亡,世间的罗刹便越来越少,各自又隐藏的深,一辈子或许都难遇到一个同类。我们在这尘世中行走,同样需要朋友的陪伴,而这,只能去人类里面寻找。”

“肯做罗刹朋友的人类,自是不能太看重皮囊,内心还应豪放不羁。就像当年的竹林七贤,他们不以我为异类,甚至不以男女待我,我们可以一起醉酒,一起放歌,一起勾肩搭背,一起坦诚相对。就算我露出了罗刹本相,他们也视若无睹。”

比丘尼微笑回忆,“那是极快乐的一段时光,虽然他们后来都变了,我也离开了。”

“你看,这就是我时常试探人心的目的,我才不是为你们人类剔除奸邪,我只是寂寞啊,想找一个朋友。”

李寂然沉默,良久,他问比丘尼:“我还是有一个问题不解……既然只是寻找朋友,何必滥杀无辜呢?”

“如果你去做一件事情,老是遇到失败。”比丘尼看着李寂然:“你会不会很生气?”

……

思索比丘尼的话,与她告辞,李寂然继续前行。临近正午,天气开始酷热,在一山坡下面的泥塘里,李寂然发现一头猪在打滚。

自打遇到过熊猫,这鬼狱内再碰见什么别的奇怪生物,李寂然都不太惊讶了。随意瞥了瞥这白胖的家伙,李寂然就移开了视线。

然而就在这时,一阵腥风袭来。一个巨大的身影从李寂然头顶越过,直扑泥塘里打滚的猪。

这身影直接将猪压在身下,李寂然定睛一看,是一只巨大的剑齿虎。它仰天咆哮,张嘴欲撕咬猪的脖子。

眼见猪就要命丧虎口,不可思议的一幕出现。虎爪下,猪的身躯如同吹气一样变大,转瞬就从一只家猪大小,变得比这只剑齿虎还庞大。

剑齿虎被变大的猪一下掀翻,不过打一个滚,它毫无畏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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